伯邑考始终依偎在纣皇身边,见到他这般作为立即猜出他是要将朝务耽搁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顿时心里难堪不已,却也感动不已,不由得冲动地抓住那刀笔,出声问道:“陛下要为了邑考一人,丢下朝务吗?”
纣皇无所谓道:“朕有太子殷洪,宽厚仁义,便是朕丢下朝务,又有什么打紧?
伯邑考放下刀笔,歪了下脑袋,继续问道:“圣母刚刚所言,陛下若如这般与邑考亲近,帝王之气便会损耗,此事可是当真?”
纣皇笑了笑:“想必是真。”
伯邑考愣了愣,见纣皇勾着唇角坏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一股难受之情。大商与诸侯刚刚结束一场战争,正是百业待兴之时,伯邑考亦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有着他的宏伟蓝图,可是现在对方因为自己,因为要护着自己,竟然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就放下了政务,放下了一直专..制在手中的权势,实在叫他难受不已。
这一刻,他哪里还能不晓得自己于对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伯邑考不禁坐直身体正对着对方,紧紧地盯着纣皇的双眼,忍受着因为离开对方而渐渐冒出的冰冷,脸色渐渐地变得惨白发青。
半晌,伯邑考微微蠕动的嘴唇终于张了开来,纣皇却忽然黑下脸色,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这便是不让他有所提问。
伯邑考当下灰心地垂下眼眸,身子也越发地冰冷起来。纣皇见他颓然失落之色,什么也没有说,只伸手抓住他一只手,而后将他按入自己怀中,然后将被子拖了上来,将两人一齐盖住。
伯邑考长久而安静地伏在纣皇的胸膛上,许久才微微动了动,叹了口气。即便是此时此刻,对方也不愿将“爱”字施舍给自己听见。
即便可以为了自己祸害了自家性命,即便可以为了自己放下长久以来的筹谋,将权势,江山放在一边。
心中原本因为提问被对方阻拦而失望,此刻却忽然有了一份豁然,一种在对方完完全全的“牺牲”下逼不得已近乎投降的“豁然”,再不愿意继续纠缠在那一个问题,甘愿让它彻底沉埋在两人心中。
心中豁然的伯邑考伸手将纣皇抱住,大大方方地将脸埋入对方的衣襟中,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热。
他这般乖巧释然的样子,却叫纣皇反而不适应起来。这狗皇帝竟然渐渐皱起眉头,十分不舒坦地问他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有问题要问。”
“没了。”大公子回道,“邑考知道,陛下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即便是邑考也不能得这份爱意。”
纣皇闻言消了嘴边笑意,面色冷淡,只觉心头软绵绵的,那伯邑考的话就像是一只猫的爪子在那上面挠了一下,又一下,让他不知是舒坦还是难受,表面上却是依旧镇定模样,不置可否道:“哦?”
伯邑考偏过脸看向殿门,微微眯了眼道:“但是邑考对陛下……”他顿了顿,慢慢思考着,终于将原本要说的表白的话咽下,转而说道:“邑考对陛下的相助之情十分感激,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邑考不想成为祸国殃民之人。”
纣皇脸色稍缓,似假还真道:“朕说过朕有太子——养子千日,用在一时,此时不用,留他何用?”
伯邑考再次挣扎着起身,看向纣皇认真道:“陛下明知此时是多事之秋,太子仁厚,行事更与陛下南辕北辙(此成语by《纣皇语录》),陛下能做下的决断,太子却未必能。”
“那你是要朕抱着你上朝不成?”纣皇猛然坐起身,板着脸瞪向大公子,却是忽然又坏笑起来,摸了摸下巴,瞅着伯邑考道:“这倒也颇得情趣。”
伯邑考闻言一愣,他只是想劝说纣皇莫要丢下江山、丢下天下的百姓,毕竟于君主,重要的不是一人的情感,而是天下苍生。他见纣皇一脸认真考虑将他带入朝堂的模样,立即出声打断了对方,道:“陛下若要邑考承担媚君骂名,邑考倒不介意同陛下一同上朝。”
纣皇没有料到伯邑考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乐了,倒也不会真的动了这份心思,想也知道,伯邑考的脸皮被自己磨得再厚也不会厚到这种地步,难得对方这般识相地没有就“爱不爱”的问题扯话,自己还是莫要触对方的底线才好!
如此想着,纣皇便笑了笑,将“实话”说出道:“这件事你何须担心?莫要忘了朕还有三个分..身,便是太子监国,有金甲这个太师在,又能乱得到哪里去?”伯邑考是关心则乱,否则也不会将金甲三人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伯邑考听了纣皇解说,心中不安才微微放下,却依旧皱了眉头,倒不是觉得将天下的君主霸在自己身边是一件不合礼仪的事情,而是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忽然问纣皇道:“陛下刚刚问及姜先生之事,是觉得姜先生从中做鬼吗?”依着他对纣皇的了解,若他真觉得姜子牙背后捣鬼,必然不会这般轻易地就将对方放过的!
果然纣皇坏坏笑了一声道:“刚刚你也听龟灵圣母所说,这解去寒疾之症的人只有她大师伯太上老君,你是不知那老君与姜子牙啊……”纣皇将人揽在怀中,便将那日太上老君带着姜子牙跑来皇宫的事情说给了伯邑考听。
☆、七年之养(二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推一下自己的新文,求戳:,两个反穿到现代的倒霉男人的故事,其中一个是与纣皇灵魂对调的那个,(*^__^*) ,算是本文的姐妹篇
以下是正文:
纣皇确实如大公子所料,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人。他既料得是那姜子牙与太上老君从中作梗,又怎肯将这件事情轻易放过?他刚刚将自己与太上老君的过节删删减减地告知了伯邑考,随后便叫了传令使官,领了他的旨意飞骑赶往西岐,寻那正在监造封神台的姜子牙,要他速来朝歌面圣。
想那姜子牙做了亏心事,自然有些心虚。因此传令使官一来,他便知道事情已是败露了。他晓得那纣皇是个残暴心眼又小的人,自然不敢违背旨意,只得假借了收拾行李的借口,只在这传令使官一歇的功夫,便取了一柱香火,向挂在正堂中太上老君的画像叩拜了一番。
只见烟火缭缭中,太上老君便从画像中显出了身形,飘忽在了地上,一脸和蔼可亲地看着姜子牙——如今,这姜子牙已改投了他的门下,师徒两人相见气氛自然格外亲热。
却也不需姜子牙将话说出,太上老君早已算出了他请来自己所欲为何,只伸出一手轻轻止住徒弟的话语,笑呵呵道:“为师知道你在为何事烦恼,这件事既然是为师嘱咐你去做的,哪里还有让你背黑锅的道理?你自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纣皇便是,我与他情义深厚,他知道了真相自然不会与我置气。”
姜子牙闻言心下大安,他见太上老君自信满满模样,自然而然地也倍感信心十足,同时又为老君主动揽下这祸事,全然不似前个师父那般,心下真是又感动又欣喜。
这姜子牙吃了太上老君的“定心丸”,便欣欣然地带了包裹行李跟了传令使官去了朝歌,一路风调雨顺、仙妖无阻,倒也顺畅无比。
待他入了皇宫,隔了屏风拜见了纣皇,果然没有半点遮掩,将那老君如何嘱咐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引来伯邑考结交,进而在他伤怀离别之际将那药丸喂了他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只听得屏风后面的纣皇冷笑不已,便是大公子也听得寒心,眼里泛出通红色彩!
纣皇心中虽是冷笑,面上也是一片冷淡,说出的话语却是不动声色,只秉着一贯语调便将那姜子牙打发了出去。只是他这番话语中是半分不满与恼火也不曾有,因此那姜子牙也不曾觉察出他心思。
按说姜子牙狡黠,定能觉察出这般形状实在不似纣皇往日风格,却只怪太上老君当初对他说的那番宽慰话实在信誓旦旦,姜子牙又信任这不论声望还是修为都远在元始天尊之上的新任师父,于是在一番怪异之后竟是按着老君的话去解释了纣皇的言行,进而将这份不安轻轻放下,同时是越加地信服老君。
姜子牙回复了纣皇之后,只在朝歌城中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便又周转回了西岐,继续监造封神台,此事暂且不谈。却说纣皇终于确认了伯邑考身上寒疾的突发是太上老君所致,心中是大为不满,不由得暗道必定是自己当初魂离肉..身时为了伯邑考的性命着想,不加犹豫地答应了太上老君的要求,使得对方认为伯邑考是自己的弱点,所以现在便用了这个方法来将自己困住!
如今本该顺应天命成为天下之主的西岐已被他纣皇弄残,仅能自保,那太上老君一时寻不得能够代替西岐的对象,却又觉得他纣皇不是仁慈之主,只怕他会为了免去天罚而再动干戈,将天下苍生陷入水火之中。
何况他那药丸药性虽然猛烈,终归是治疗伯邑考身上寒疾的解药,说到底也是好意,纣皇顾念伯邑考性命,总不能因此怪罪于人。
太上老君此举本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是纣皇心思别扭,一旦洞察了这份心思,立即感到受了冒犯,又想到自己穿越前是如何快活却被这老儿一脚“踩”到了这小说的世界里,心里便更加的不畅快,至于太上老君所说的“两人情义”于冷清薄淡的纣皇心中是半分也不曾存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