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淡淡道:“既然是要焚烧的东西,想必见不得人,臣子不欲窥探陛下私事,更不欲观此等见不得人之事。”
“哦,原来在你心中朕是个做事见不得人的小人。”纣皇坏坏笑道。
伯邑考一曲将终,缓缓收了音,最后放下长琴,歪着头将纣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而后点点头道:“陛下敢说现在所做的事情能够公诸天下?”
纣皇闻言一笑,道:“朕倒是可以将昨日教你画的那副春.宫图公诸于世!”
西岐世子闻言面上一红,立即站起身跑了出去,不为别的事情,就是要将昨日被人抓着手强迫画下的那张见不得人的图立即销毁,免得狗皇帝一再提及!
可怜公子终究于床笫之事所知甚少,决计想不到烧了这一幅见不得人的画,纣皇还能强迫他画出更多见不得人的画,再照昨日一般按图模仿,好生欢爱一番!
却说纣皇一行为了等候继任的新臣,在路上行走得好生缓慢,又十分招摇,终于在离开黄河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新官都上任来到狗皇帝身边,商皇御驾才抵达了西岐的心脏地带——岐山山下。
是说这狗皇帝出巡一次当真是劳民伤财,他这一路游玩下来不知要掏掉沿途诸侯多少金钱用于招待!而那西岐主事西伯侯尤其受苦,他本就是重病在床,而今狗皇帝一来,便是已经病得明日就要死了,今日也必须拖着病体端端正正地跪在城门外长亭下,等候着狗皇帝的亲临!
可那狗皇帝分明是与姬昌不对盘,不仅比预定的时辰晚来了将近两个时辰,即便到了还要死赖在龙辇里不肯出来,磨磨唧唧地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姬昌心中埋怨纣皇刻意刁难自己,却是不知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乃是他思念日久的大儿子——伯邑考!
伯邑考生为周人,而今却成了纣皇的枕边人,原还道是被迫为之,而今却是连心都一点点靠到他身上去了,现在跟着这人回到故乡,心内怎会没有一点羞愧?何况父亲与众位弟弟都跪在龙辇之下,他为人子为人兄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跟在纣皇的身后,接受他们的跪拜?因此种种竟是临阵“退缩”不愿这样与他们相见。
纣皇瞧他这样,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与忌讳,便笑着引诱道:“朕早就说过邑考就是不戴面具他们也绝不会认出来的,你又何必为难至此?”
伯邑考低下头低声道:“臣子只是生为人子,不好接受父亲的跪拜。”
纣皇听他如此解释,立即掀开帘布跳下龙辇,不耐烦地冲跪在地上的众人挥挥手,叫他们全部起身。而后他立即回转身上辇对内中人唤道:“朕已叫他们平身,如此可以下去了么?”
☆、97没有硝烟的战场(二十七)
坐在龙辇内的伯邑考却是依旧不愿下车,与家人相见。反是团在旁边一直打盹的九尾狐忽然惊醒,听了纣皇叫唤,也不管是不是在叫唤自己,立即变出苏妲己的模样,妖妖娆娆地扭着腰肢下了龙辇。
纣皇见出来的不是伯邑考,而是九尾狐这只小妖精,也不生气,反是将奸妃接住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将它放到一旁,询问了它一声,得知龙辇里仅剩的那人还不肯下车来,登时没了耐心,转身便钻入车内,瞪向里面死赖着不肯下车的家伙。
伯邑考早已不将狗皇帝这点阵仗吓倒,只是低着头用双手在最喜爱的那把长琴上缓缓摩挲着。纣皇瞧他这样,知道这人今日绝不肯与自己一同下去的,便不再劝说他,直接就将摆在伯邑考膝上的长琴抽掉,扔下马车叫那九尾狐拿着。
伯邑考见乐器被夺,错愕的目光只随着那把长琴移动着,等回过神来时,自己的人也已经被狗皇帝一把抱了起来,往肩膀上扛去——这架势分明与当初初入朝歌时狗皇帝扬言要将他“先.奸后杀”时一般模样。伯邑考受惊之下不由得羞恼起来,却是狗皇帝已经转身下了龙辇,四周里更是一双双眼睛盯着,哪里还敢反抗叫别人看出端倪?就连稍微大声说几话都不敢,唯恐有心人听出自己的身份,叫自己与父亲面上难堪。
不得已,伯邑考只能将双手撑住狗皇帝的肩膀上,免得自己太过难堪,一面又低下声来在对方耳边请求纣皇能将他放下来。
狗皇帝这才将伯邑考放了下来,但却似从中得了趣味,刚刚放下了小情人,立即转身将奸妃打横抱在了怀里。那奸妃可与西岐世子不一般人,自然不会拒绝狗皇帝的盛宠,只将一双玉藕柔荑环住狗皇帝脖子上,一路上或娇笑不已,或低声与狗皇帝窃窃私语,好不快活恩爱!
至于那先被狗皇帝抱下车,不一会儿又全然丢弃在脑后的可怜琴师,也只能搂住自己的宝贝乐器,一路低着头紧紧跟随在这对昏君奸妃身后,片刻不敢停下与旁人言语一声,至于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异色,也只当看不见,全部忽略。
当夜华灯初上,西岐侯府一片灯火通明,正是大开宴席,为纣皇的到来而举城庆贺!
然而西岐毕竟是西岐,从领主西伯侯府中到百姓平民之家都是勤俭惯了,虽然刻意地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狗皇帝,但是与朝歌城中奢华的生活比较起来,实在显得准备不足,整个宴会不论是四周装饰还是酒肉歌舞,都显得平平无奇,寡淡得很!
由于西岐的这场宴会从各个方面都展露不出皇家该有的气派,所以纣皇一整个宴会中都不曾张嘴吃下一点食物喝下一点米酒,就是姬昌特意举杯与他敬酒也不理会,只半阖着双眼打着瞌睡,显得百无聊奈的样子。
至于那些跟随狗皇帝而来的大臣,同样大多是享受惯了朝歌奢侈糜烂生活的人,虽然明白勤俭能兴国的道理,到底还是不能立即适应了西岐这般简单到单调的宴会过程,纵然想要扮演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但毕竟年轻,且不过是在仓促之间继承父辈职位的青年,还没有练就出熟稔的演技来,因此个个面上含笑却是人人看得出是在强颜欢笑!
只其中有二三十个新官上任的青年少俊,原本在家族中就不受重视,平日多受欺凌、虐待,过的日子几乎与奴隶相等,只是这次走了狗屎运,出乎意料地继承了官位。他们本就是吃过苦头的人,对人生的困苦自然比常人领悟得更多,对食物更加珍视,对享乐反而没有多少在意,因此在宴会上很是吃得欢畅。
坐在狗皇帝下首的西伯侯一面有气无力地咳嗽,一面拿眼睛将朝歌这批新出的臣子个个看在眼底,暗道帝乙烦恼了一辈子也不曾将朝歌糜烂的风气改变,官场上的奢侈攀比反而更甚以往!却是想不到,因为自己与姜子牙的一个谋算失策,反叫这一事不干只知享乐的纣皇得了天大的好处!姬昌不由暗道真让这二三十个青少儿郎在朝歌中站稳了脚跟,岂非是西岐反商最大的妨碍?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气愤,竟是忍不住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那纣皇听见咳嗽声微微抬眼瞧了西伯侯一眼,立即显出十分厌恶嫌弃的神色,转而扭过去瞧向另一边,不想再见到西伯侯那张老脸。
西伯侯却不因此动怒,反而为狗皇帝转开视线不再关注自己而放松了一些,心中却是另外盘算了起来,想着不论如何也要将这二三十个新任大臣拖下水去,叫他们与其他大臣一般才好!
而腐化这些青年官员最方便的路径莫过于高价行.贿,用数不清的珠宝将他们那颗寒平之心解冻,才好叫它们进一步彻底糜烂!
幸运的是这些人就在西岐的地盘上,周人占了地利,想要不露马脚地贿.赂他们是再轻易不过!
却是在西伯侯动着脑筋想要如何一步步腐化这批新出的朝歌官员时,宴会上形势陡然一变!就见那暴虐成性的狗皇帝忽然站起身,阴沉着脸气哼哼地将那二三十个吃得真心开怀的青年大臣一一叫了起来,阴阳怪气地冷笑着问他们是不是觉得盘中餐点十分可口?场中歌舞也叫他们赏心悦目?
这些个大臣不过是初生牛犊,哪里知道如何应对发怒的老虎?一时唯唯若若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恰在这时,那好命没有死在黄河里,反而因祸得福拜了金仙做师父,而今又归来纣皇麾下的杨任突然站起身,慷慨激昂地对纣皇直谏,说近年来百姓连遭灾荒,生活困顿不已,陛□为天下之主,当如西伯侯一般爱惜民力,大兴勤俭之风才是,怎么能见吃的朴素了一些,歌舞简单了一些,就大发脾气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杨任这一番话说来,竟是隐隐指责纣皇愧对天下百姓,连自己的臣子西伯侯都比不上!纣皇听了此言,只觉面上无光得紧,登时恼羞成怒,一脚踹飞了面前案台,一手指向杨任发怒道:“你……你给朕滚!现在就滚回朝歌去!”却是只叫杨任一人滚蛋还不够解气,又将那些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青年臣子们也指了指道:“你——还有你——你们这群废物,朕是要你们来撑场面的,不是叫你们来丢人现眼的!都给朕滚回朝歌去,叫你们家里找个有体面尊严的来伺候朕——若找不到,全家都给朕做奴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