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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人 (小昀山)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在你心里,她代表什么?”
  程姜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整个人忽然颤抖起来。沈霁青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地抓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喊:
  “她是什么?程姜,你妈妈对你来说代表什么?”
  程姜面色苍白地喃喃出一个模糊的词组。沈霁青的声音降了下来,温柔耐心地引导他:
  “再说一遍,告诉我。”
  “……我要听她的话,因为她永远是对的。”程姜的语调里已经隐隐出现了倒气声,“所以才决不能让她知道。你明白吗?如果她知道了,如果她说我是个……疯子,那样忽然一切就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我就彻底没有好起来的希望了。”
  “那她真的是永远正确的吗?”
  程姜的口型已经隐隐呈现“是”,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重新合上了嘴巴,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他这次调整得很快,沈霁青看着他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随后垂下了眼睛,伸手把电脑屏幕扣上了。
  没有人说话,也似乎没有人期待程姜说话,他就抱着电脑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了。等他上了两级台阶的时候,才忽然回过头: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后悔。但是事已至此,我得……”
  沈霁青不语。程姜又说:
  “我今晚会好好想一想的。”
  他等了等,但沈霁青反常地毫无回应,只是抿着嘴坐在那里看着他。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看起来竟然有点忧郁。这时候他已经干站了十几秒,于是最后对沈霁青说了一句:
  “晚安。你也要好好睡觉。”
  沈霁青没动。
  这一次,他竟然理解不了他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耐心和阅读,鞠躬~

☆、chapter 65

  莘西娅死于她十六岁生日当晚。
  他并不知道,还以为她的生日是前一天。
  记忆里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昏沉幽暗,他只能模糊地看见晃动的树影和自己投下的影子。天气已经冷下来了,因为前一天下了雨。这几天天天下雨。
  他十指僵冷地缩在捐助大衣的口袋里,等到走近一根路灯才拿出来,一根根发着抖在灯杆上压直。是因为他那段时间的工作……他不记得是什么了。
  他以为那天是她的生日。
  他回家时她早就放学在家了。站在楼梯上,似乎是要下楼,一看见他就停住了,正好停在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影子从她脸颊侧面爬上来,把她深陷的眼窝映成两汪死洞洞的黑水。
  她穿着廉价的印着七色花的黄色T恤衫,短裤,光着脚。
  莘西娅喜欢沉默着注视身边的东西。他走进客厅时她还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只有看不见内容的眼眶里一双眼珠跟着他,但他也只是凭感觉这样想的。他走到楼梯下面,忽然发现她又长高了,裤子短得不像样子,被长T恤遮住了一大半。
  他以为那天是她的生日。
  他说他带她出去吃晚饭。
  辛西娅一言不发地很快换好了在外面穿的衣服,是她的校服。外面又开始下雨,沥沥拉拉地一直不停。雨很小很密,能被风吹得扬起来,他们打着一把伞,脸上却被拍了一脸的雨水,只能胡乱抹一抹。街边远远来了两束灯光,又转过弯不见了。他们停在一家中国菜餐馆门口。
  他点了两个菜,但他记不住是什么了。他也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好像就是干巴巴地祝她生日快乐。她话少极了,他早该发现的。那一整顿饭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他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他没有问。
  出门的时候门口飞驰过一辆车,他把她往路边靠,让她小心车。她已经比他还要高了。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头发,感到上面油腻腻的,于是问她是不是洗发水用完了。她说没有,父亲。别再买新洗发水了。
  那是她那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晚上,也许是在类似的时间,她问他是否能帮助她。他问帮什么,她没有回答。随后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回房间,关上门。
  莘西娅?
  他慢慢地拧动门锁。
  门关得很松,非常松,他轻轻一碰就开了。月光斜斜地映在房间里,照亮了她的脸。他一步步走上前去,在她床前跪下来。女孩已经睡熟了,脸被月光照得很亮,头发松散地盖着。不知道梦见什么,嘴角有一个很小的微笑。
  她有多久没有笑过?莘西娅好像生来就是那种阴郁又缄默、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孩子。她只是看着你,沉默着。
  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你知道我爱你吗?
  月亮。
  他给了她程月故给过他的月亮。
  他太晚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冷湾的一辈子像是晕车时沉沉的梦。有时候他只是绝望地希望自己能像程月故一样,在方方面面都像程月故一样。
  程月故知道应该做什么,程月故决不会沦落到他的地步。
  可是假如他真的像她,只要他有一点像她,她就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不会这样血淋淋地撕开他,好像撕下皮肤上的一条水蛭,撕开一条濒临脱落的丑陋的痂。
  如果他像她,她就一定会带他走。
  程姜走到了床边。他手握在床栏杆上。他向下看。
  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他的女儿,他买过最贵的东西。她耗光了程月故给他留下的一切,且一点点蚕食着他本就微弱的存款。她是伊芙琳作为谋生手段的欺骗,一个孽种,一个谎言。她是他的负担。如果没有她,如果莘西娅从未存在过,他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可是他有过一次机会。在冷湾,把三岁以下的孩子交给政府抚养并非不合乎法律,可是他没有。他抱着她,她睡在一只纸箱里,里面有衣服和她的名字,他在街上走。没人知道他抱着什么东西,没人能责怪他,可是他每一次都把她带了回来。
  因为他需要她。
  莘西娅,她才是那个理由。她死后他也不复存在,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他的负担。她是一件大衣,一副面具,一段假肢。是她维持住了那个幻象,她使他能勉强被算作一个“人”。
  程姜感到那夜的雨又来了,一捧捧地扑在他脸上,可他没有伞。伞在玄关的客厅里。他大口喘息起来,雨水流进他嘴里,他一下下咽着。
  雨水是咸而苦的。
  月光静静地停在屋子里,沿着地板一点点向前爬,爬到程姜脚边。颜色浅的,潜伏的,等着他。
  妈妈?
  月亮。给我月亮。
  他的手在儿童床的窗栏杆上划拉了几下,终于碰到了什么又凉又软的东西。不是月亮,冰凉的,像是喷泉里的水。另一只手也浸在水里,他向后慢慢躺下,感到喷泉的形状是柔软的。他在水的引导下找到了一处可以抓握的地方,紧紧地握着,生怕再被冲开。
  “嘘。”有人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楼上去吧?”
  雨水沿着他的眼睛往下流。
  他抬起头,被雨水刺得睁不开眼睛,只是一直眨。水把他托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莘西娅洒满月光的床不见了,天色暗下来,他躺在水中,把脸又侧回去,埋在黑暗里。他的眼睛贴在沈霁青的睡衣胸口上,哭也没有声音,笑也没有声音。
  问月亮什么呢,妈妈?
  是你先不要我的。
  月亮。月亮。月亮。
  月光彻底退开。他在水里漂来漂去,但没有下沉。没有强迫,没有操纵,没有指责,水流原谅了他。客厅里的摆设以奇异的角度飘过他四周,向上,再向上,他的手伸开,手掌放在柔软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床,门虚掩着,好像没有人出去过,更没有人进来过。
  他把手贴在了冰冷的墙上。窗外夜色沉默,已经没有了月光。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莘西娅一切正常,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不快。直到程姜把她送到门口,她才犹犹豫豫地问:
  “奶奶不来了?”
  程姜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莘西娅今天没扎辫子,披着头,不怕被弄乱,甩一甩就能恢复原状。
  “今天爸爸和奶奶有事要说,改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他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围巾,“高兴了?当然,在外面也要听话,啊。”
  莘西娅觉得危机彻底过去,兴高采烈地走了。程姜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见他们一大一小没有去车库的方向,而是直接向外走了。莘西娅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在前面一跳一跳地走,像一颗小球;而沈霁青个子高,因此虽然也穿得鼓鼓囊囊,却远达不到她这样的效果,充其量只是一个行走的高椭圆。程姜看着他们的时候,觉得这一幕竟然有点像儿童动画片里面的镜头。
  随后他回到客厅,等程月故来。
  *
  程月故十点左右抵达。她是自己开车来的,一辆黑色的气派的小车,就停在沈霁青的房子门口。一分钟后门被敲响,程姜打开门,让她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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