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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人 (小昀山)


  沈霁青起初有些昏沉,然而等他再度集中精神,程姜已经又不出声了。他想了想两人之前短暂的交谈,随口道:
  “你之前说,是哪里人来着?”
  “冷湾。”
  这回他把名字记下来,准备有时间查查看。“你们冷湾那边不讲中文吧?我听你的中文说得不像母语。”
  “连这个都能听出来吗?” 程姜很吃惊的样子。
  沈霁青笑笑。
  “能听出来一点,我们本地人一般不会这么说话。冷湾是什么样的?和中心城很不一样吗?”
  程姜又露出一点笑,“我还不知道中心城是什么样呢。”
  最后一个字吐完,他脸上的笑却开始慢慢收缩、消失,眼神也微微涣散起来。沈霁青注视着他,见程姜眼睛似乎穿透墙壁,嘴半张着,只有侧面的牙齿微微碰在一处。随后他低了头,咬住嘴唇,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就着双眼直视窗外的动作说:
  “冷湾吗?是一个很平和、很安宁、很包容,只要你想假装自己活得非常好,就会差不多真的以为自己没什么伤心事的地方。就算真的有不幸发生,也会……没有。”他似乎看出了沈霁青脸上闪过一点困惑,才忽然改口道:“我不是说我有什么伤心事。”
  沈霁青笑笑,听出他不愿多讲,转而追问:
  “没讲完的话呢?”
  “嗯?”
  “就算……”他提醒他。
  程姜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是冷湾有一些自己的民俗特色。重启文化,或者女巫文化。你想必没有听说过?”
  沈霁青用一种恰到好处的疑问看着他。
  “重启文化来源于冷湾野史里的女巫传说。”程姜语气自然,“发生于16世纪的’灾荒革命’彻底改变了冷湾的格局,但因为革命时期发生了一些……历史研究者无法解释的内容,所以有说法称革命的成功离不开’女巫’。”
  “我第一次听说女巫和政治连在一起。”
  “很奇怪,是不是?”程姜眼睛垂下来了,“不是那种群体的女巫,而是形单影只的一个女人。传说她曾经在逃荒过程中受到迫害,但为了革命放弃了报仇,甚至选择为革命而死。但女巫死前想起自己一生不幸,到底不甘心,所以布下了最后一个巫术,内容是……”
  他没沈霁青高,要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仰起脸。他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将,重,生。”
  程姜讲话的口吻很生硬,带着一点古怪的严肃。
  “所谓重启文化,就是也相信自己能够重生?”
  “差不多吧。”程姜的声音慢慢飘起来,“灾荒革命的起源在冷湾S区,那里有一处遗迹,当地人一般叫做新墙。它是传言里女巫的唯一遗迹,被重启文化的拥戴者普遍认为保留了她的部分意志。虽然没人能确定这个人是否当真存在过,但他们相信传说里的女巫生生不息,而只要参透遗迹里的内容,就能也获得同等的机缘,重启人生。”
  “重生,指什么样的重生?”沈霁青想了想问,“类似佛教里的投胎,还是另一回事?”
  “不是投胎,就是原来的这个人,回到过去。”程姜坦白道,“两种主流说法。一种相信他们可以彻底重新开始,另一种则希望能够回到过去的某个重要节点,把曾经留下重大遗憾的轨迹重新来过。”
  “类似逃避式的心理吗?”
  “是啊。”
  “那你自己根本不信什么重生了?”
  程姜一时没有回应。他似乎在思考,随即眼睛颤动一下,好像乍然惊醒了。
  “逃避式的心理。”他喃喃地重复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抱歉。”他忽然极生硬地转折道,“我料想你对这些杂事其实不感兴趣。我其实很少这么跟人讲话,因为以前有一点……嗯,社交障碍。”
  “我听你说话挺正常的。”
  “是吗?我有在克服。”
  沈霁青关掉电磁炉,“一般来讲,还是不要自己给自己归类要好。有心理暗示会越来越严重的。”
  “我没有给自己归类。”程姜低着头,“这是我母亲的原话。”
  他脸上恍惚起来,连最后一点表情也不见了。
  

☆、chapter 4

  程姜想起他母亲,一时心里叫她“妈妈”,一时心里直呼她的全名,他自己也不太分得清这些称谓出现的规律。
  她与他同姓程,名里也有个月亮,叫月故。
  想起妈妈,自然想起程姜自己的童年。
  妈妈从前在冷湾T区一个小剧场当计票员,后来程姜也在里面做杂务。因为童年一半时间都花费里面的缘故,他在对它没有过多兴趣的同时又抱有有特殊的感情。直到剧场倒闭前一直试图至少维持它的运转,并不计较可怜的工资。
  他们也住在剧场里面。
  剧场有一个供住宿舍的人使用的小厨房。妈妈不怎么会做饭,好在程姜并不挑食,而且他从来不会拒绝她。她做饭的时候他就很乖地坐在门口的一只高脚凳子上,看着她在一只亮黄色的小盆里搅拌面糊,在饼铛上融化一小块黄油,均匀地摊饼,然后等待香气慢慢抵达他的凳子。
  长大些后他提过好几次要学,但她一直不肯教他。
  “你会烫着手的。”她说,“笨手笨脚。”
  “我可以洗菜。”
  “别乱动厨房里的东西,听话。”
  事实证明她完全没有这样担忧的必要,因为她终于愿意教他的时候,程姜第一遍就做得很好。不过她还是不满意,觉得他缩手缩脚。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程月故关于电饼铛的妥协预示着什么。
  仅仅几天后,她整理了两身衣服,取出家庭财产的五分之一,又用其他杂物把她的旧箱子填满。原本也没有多少属于她的东西留在外面,因为程月故的东西永远被收拾得妥妥帖帖,简直是随时可以拎包走人的状态。他们起先原本是因为生计无奈而搬到冷湾T区剧场简陋的宿舍,但当几年后他们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时,她却不愿意再搬出去了,从那以后一直如此。
  她对他告别,优雅地走上那辆长途列车。
  她把他们摇摇欲坠的小家抛在身后,把他一个人永远留在了冷湾。
  *
  程月故就是在程姜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一天宣布自己的决定的。
  十八岁的程姜除了法律上成为了成年人外和十七岁的程姜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听闻此事时尽管事先已经有了一点猜测,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走,因为他早就或多或少地意识到她的这一意向。
  他只是茫然地问:
  “那我呢?”
  “你当然继续住在这里。以前怎么生活,以后就怎么生活。”
  程姜呆呆地原地坐着,眼睛垂下又抬起:
  “我跟你走。”
  “你走不了。”程月故斩钉截铁地回答,“已经过了今年的申请期了。”
  “我可以等明年——”
  “小姜。”她打断他,语气怅然但坚定,“你觉得冷湾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他不解其意,被问住了。程月故不愿看他一样侧过身去,一只手搭在额角,盖住了她的神情。她说:
  “它包容了我们。”
  “它包容了我们。”程姜慢慢地重复。
  “对。我在来这里前,从来没有身处如此和蔼的地方。它只接受,不评判。除非一个人直接因此而死,不然无论你是什么样,或者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都不会受到审判。你可以说它缺乏了道德约束。”她脸上一丝厌恶一闪而过,“不然凯特那个小□□也不会正大光明地和她亲弟弟上床……但从另外的角度看,它却变成了另一种道德。这里不倡导言论自由,只有行为自由。我以前需要这种自由,但现在它们对我可有可无了,冷湾也不再适合我。离开它,我会更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
  “你是说它适合我。”程姜低头看着桌面说。
  “你没有必要走。”程月故起身来,绕过那张小圆桌,把手怜悯地贴在他孩子气的脸上,好像一块冰冷的铁。“宝贝,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用他回答,她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我对你讲过无数遍了。你缺乏理想,意志软弱,社交障碍。噢,对了,你还是个同性恋。没错吧?”
  程姜对她犀利的用词毫无反应,因为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他再说什么就反而是大惊小怪了。只有最后的单词令他吓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无力地问。
  她拍拍他的脸,重新坐了回去,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刀切肉丁。
  “我了解你。我是你妈妈,我比你都了解你。现在你明白了吗?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比你要清楚。你在这里会过得很好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不能总想着一辈子靠着我,有时候我对你其实有点失望。等我走了,你就该不得不自己做打算了。能留给你的我都留给你,我希望我走后你能通过独处彻底学会独当一面。”
  程姜嘴唇颤了颤,到底牢牢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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