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 (门徒同学)

　　他们进到房间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卧室，觉得自己棒极了。这收拾干净了就是不一样，他们怎么那么能干，嘿嘿。
　　河凯也跟着走到房间门口，看着两个叔叔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万千感慨。
　　这个家庭和他之前的家庭很不一样，那时候他被收养，家里人是什么都不让他做，只带着他到处给人看，好像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那般。每到一个亲戚家里，就让他和大人们聊天。
　　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多少次我上几年级成绩怎么样我有什么爱好我要吃啥我不吃啥我为什么那么瘦我原来父母干啥我在福利院如何我有没有小伙伴。
　　然后对方就表示真可怜这个娃太可怜了为啥送到福利院里去呢哎呀太可怜了。
　　小凯不喜欢这些盘问。
　　所以尽管这两个不靠谱的叔叔不干活，但至少他们没问这些屁话。
　　“你上几年级。”郭汉看到桌面的课本，拿起来翻了翻。
　　好的，小凯收回自己的评价。
　　“五年级。”小凯说。
　　郭汉看了一眼数学书上的题目，合上了。他怀疑自己没有读过五年级，以至于上面的题目在羞辱他。
　　“你放假了都喜欢干啥。”余迟擦了擦一尘不染的桌子。
　　小凯叹了一口气，他说我喜欢看书，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我和你们打棒球也可以，教科书上都写爸爸和儿子必须用打棒球促进感情而且爸爸必须送儿子一个棒球手套或者帽子往后我长大了好回忆这一段美好的时光。
　　余迟想了想棒球，发现自己没有点亮这个技能，表示没关系我们不是这种父母呵呵你喜欢看书最好了我也喜欢。
　　郭汉放弃了折腾那个小凯已经擦得很干净的地板，说你喜欢吃啥，饿了吧，要不要我帮你——
　　“你们随便投喂什么都可以的，所以如果叔叔们不会做饭菜，那也——”
　　“没事，不做饭菜，”郭汉掏出手机，“我这给你叫外卖呢。”
　　十几分钟后外卖小哥出现在家门口，看着三个男人撸着袖子满身大汗的模样，感慨你们家雄性荷尔蒙很蓬勃，他们家也——“你们是不是在虐待小朋友。”
　　“怎么可能，他是我们崽崽。”郭汉笑着接过一份外卖，让小凯抱住了，“对不对？”
　　小凯双手搂着外卖盒，点了点头。
　　“我们对他可好了，这都是给他吃的。”余迟说着又拿过一份外卖，垒在小凯的怀里，“对不对？”
　　小凯侧了侧身子，毕竟外卖挡住了他的脸，再点了点头。
　　外卖小哥把第三份外卖自己放在小朋友怀里，看着小凯抱着一堆外卖挪到桌子上。
　　郭汉关上了门。
　　三个人飞速把外卖打开狼吞虎咽起来。
　　片刻后所有饭盒都空了，三个人看着他们隆起的肚子相互依偎。
　　余迟和郭汉则腾出手，轮流抚摸小逼崽子的脑袋，幸福地说，小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
　　小凯被摸得满脸的头发，思索片刻，他清了清嗓子，说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他抬头看向叔叔们，叔叔们也委屈地看着他。
　　小凯收回目光，无奈地搓了搓脸。
　　他说好的，是一家人了。荣辱与共，有福同享，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49章
　　不过到了晚上，他们总算吃了一餐正式饭。
　　河凯的假期是两个月左右，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他们应该带河凯到处走走玩玩。其实郭汉和余迟自己都没想过那么快就要了个小逼崽子，以至于他们都还没有度蜜月。
　　当然这个事情他们俩都没有提，说到底小逼崽子来了，那自己的事情往后拖一拖也无妨。
　　所以这事是河凯提的。
　　当他们定了个小包厢愉快地去座位相隔一米地聚餐，再点了好几个菜，顺便上了些酒让小朋友看着他俩喝之后，河凯喝了一碗汤便问了。
　　他说叔叔，你们结婚时间很短吧。
　　余迟听了笑起来，他说你还挺机灵，怎么，看着我们甜甜蜜蜜好似新婚——
　　“有点傻里傻气的。”小逼崽子说。
　　余迟说哪傻了，我们机灵得很，我们——他看了一眼嘿嘿笑的郭汉——决定不申辩。
　　其实河凯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之前收养他的家庭那对夫妻已经结婚了七八年。俗话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他算是见识到了教科书般的反面教材。
　　那对夫妻年纪不大，但能从谈话中得知他们是相亲结婚，没多少了解就组成了家庭，之后就这么尴尬地生活着，要河凯来也是为了看看以后该不该和尴尬的另一半生个孩子。
　　他们不吵架，估摸着也是在三年的时候吵完了，所以遇到点柴米油盐的小事闹矛盾就是冷战。河凯很不喜欢冷战，因为他就要变成传话筒。哪怕双方都在一个家里，都要他代替自己和对方说话。
　　而且一旦冷战，他就被他们俩轮流带去和各自的亲戚串门，夹杂在刨祖坟一般询问河凯来历之间的，就是他们不断地熟络着对方的不是，以至于河凯深深地怀疑他们当初是不是蒙着眼睛相的亲。
　　除此之外如果是单独相处那河凯更加难受，因为对方会不停地对他倾诉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且三番五次告诉河凯——你来了就好啊，至少我想一想你就能不离婚。
　　河凯不这么想。能不能离婚是有没有离婚的勇气，说为了他这个甚至都还不熟悉的孩子而不离婚，只是为怯懦找借口，让他们可以继续怯懦下去。
　　河凯只去了两期，也就是一个寒假一个暑假，等到回校上课再反馈的时候，他就申请不去了。
　　他承载不了这样的厚爱。
　　于是双方过来福利院嚎啕大哭，好似真的对他有什么感情。
　　但河凯知道不是，或许也是在集体环境下长大，让他对人的情感更加敏锐，他们哭只是因为缺少了他这一个宣泄口，想到之后又要和对方不咸不淡三观不对爱好相反地生活就难受极了。
　　所以当河凯看到这两个叔叔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虽然什么都不会。
　　煮饭不会，收拾房间不会，五年级作业也不会。不懂会点啥，呵呵。
　　郭汉听了这话马上表态，他说那肯定不是，我和小鱼仔有事没事都吃点——不是，有事没事都聊会，每天早上我叫他起床都叫“迟迟”他回应我都叫“汉汉”，睡觉之前我还做睡前运动——不是，我还给他讲睡前故事，是不是，迟迟。
　　“对，汉汉。”
　　“小迟迟。”
　　“小汉汉。”
　　小凯表示当他没有说过。
　　所以人和人相处愉快的秘诀是彼此的双商在一个水平线上，比如郭汉和余迟。
　　不过小凯还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有点难以启齿，毕竟之前那对夫妇没有答应，而且表示很伤他们心。可对小凯来说，有的情感不是这么容易塑造的。
　　那就是——“我可不可以……暂时只叫你们叔叔。”
　　郭汉和余迟理解了一下，明白了。
　　他们说没事，你想叫啥就叫啥。
　　说着碰了一下杯，在郭汉准备拍一把小凯后背的时候，余迟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毕竟这一拍可能把小逼崽子拍锅里去了。


第50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郭汉躺在床上问余迟，他说迟子啊，你说着两个月我们应该怎么对他。
　　余迟说早睡早起监督学习带去游乐场吃好东西，然后送一套习题给他做礼物？
　　郭汉说我也只想到了这些，记着我五年级的时候还在沙地里玩泥巴，好像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不对，我六年级也玩泥巴，我初一好像也玩泥巴，初二我也——
　　余迟回忆了一下，他五年级很忙，忙着各种学习班。其实现在去想，那些学习班不知道去了干什么。
　　你说要是其他兴趣爱好还好，但那种数理化的学习班相当于在小班里提前上一次课，然后到课堂上再上一次课。感觉义务教育都没啥意义了，干脆义务补课算了。可是不去又不行，因为别人都上了，课堂上自己第一遍学就肯定不如别人第二遍学的，成绩不好又要被骂。
　　他不知道小凯有什么兴趣爱好，排除棒球这个错误答案。
　　“而且他不愿意叫我们爸爸，到时候带回去给父母看，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郭汉道。
　　父母好像最在意的就是有没有血缘，而如果称呼他们为“叔叔”显然就是强调了这一点。
　　然而余迟和郭汉却觉着，什么感情都是要塑造的。就算是亲生的孩子，哪一方接触多，跟哪一方感情就深。孩子又不是自动识别基因序列来亲密的，是看着你对他好不好。
　　反正余迟觉着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候父母只想坐享其成摘取胜利果实般感受孩子的亲热，那肯定不可能。
　　余迟叹了口气，他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我觉着不能强迫他去叫，你也听那个老师说了，他看着父母被带走的，这大概是心里一道疤。
　　郭汉说是，他打算相处几天就去问一下那个老师，把之前孩子家里的资料具体看一遍，还有收养过他的那个家庭，“我觉着小凯性格挺好，但是有点认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大条了，遇到敏感的还有点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