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清:“……”
这未免也太过戏剧,饶是唐之清也被吓了一跳,接手三年的病人,竟然恰好在言喻公司上班,世界也实在太小了。
白幸容说:“看来你们今天有约?”
“对对……我们正要去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唐之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种情面话不说不行,但真的说了又怕白幸容会答应下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尴尬。
幸而白幸容看了一眼手表,说:“今天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下次再见吧。”
他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笑着和人说话的时候亲和又得体,很难有人会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唐之清忙不迭道好,亲自送他出门,看着他发车开走,才惊疑未定地返回诊所,对站在原地的岑明止道:“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我还是要问一问……他和言喻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岑明止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针见血。
他的沉默等同于答案,唐之清按了按额头,说:“我知道了……哎,别站在这里,先去吃饭吧。”
他们步行到开在诊所隔壁写字楼里的西餐厅,孟瑶点了自己喜欢的套餐,把菜谱递给注意力不太集中的岑明止,关切道:“明止,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你好像很在意他。”
岑明止顶着两人的注视,低头在手机上下单了与孟瑶一样的套餐,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上一次见他是去新西兰前,下雪那天晚上,在言喻家。”
“……!”唐之清恍然大悟:“他是那天晚上那个人……?”
孟瑶用眼神询问,唐之清欲言又止,开始疯狂头痛。虽然孟瑶也学心理,但并不直接参与岑明止的治疗,唐之清即使对她也恪守职业道德,不会轻易把岑明止的事情与孟瑶说,因此孟瑶对于岑明止和言喻之间的事知道得不如唐之清详细,自然也不清楚岑明止说的那天晚上具体是什么。
但唐之清已经猜到了——这很难不去联想,他知道岑明止出国前的那个雪夜发生过什么:岑明止去了一趟言喻家里,发现言喻和别人在一起。这件事其实在他们畸形的关系里稀疏平常,岑明止纵然痛苦也从未有过过激的反应。
却偏偏那天,他在熄了火的车里,一坐到天明。
唐之清想不到其他理由,唯一的可能就只是那一晚和言喻在一起的人很特别,特别到坚韧如岑明止,也无法克制地崩溃。
那么白幸容相对于言喻身边其他的床伴是特别的吗?唐之清愧疚道:“我不知道你们……”
岑明止笑了笑:“你只是医生,和你没有关系。”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作为朋友还是觉得抱歉。唐之清长叹了一口气,感慨这世界既大又小,大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有缘无份,小的时候却抬头低头之间。
“多的我也不好说……”他看着岑明止的眼睛:“但是他从没和我提过言喻,不然我不会不知道他和言喻认识……他来我这里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言喻,你明白吗?”
第38章
“交接的手续都跟周逸对完了,明早飞机,先去曼谷——”
白幸容把电话换了一只手,用右手打开家门。收拾行李的保姆迎上来,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电话里的人继续道:“回欧洲前我还会回来一次,跟董事长道别……哦,对了,还有件事。”
“什么事?”对面的人心不在焉。
白幸容瞥了一眼地上几个已经打包完毕,但还未封口的大纸箱,语调慢吞吞道:“刚才我遇到岑明止了。”
“……”那人愣住,反应过来后立刻问:“在哪里?”
白幸容笑道:“求我?”
“……”
对话那头短暂没了声音,白幸容可以想象他急不可待却咬牙切齿的表情。
保姆已经做好了午餐,他慢条斯理地在餐桌前坐下,手机打开公放放在一旁,半晌后言喻的声音传出来:“说。”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白幸容说:“我不仅看到了他,还知道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你想怎么样?”
“明早过来送我去机场,答应了就告诉你。”
“好。”言喻忍着脾气:“他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在长海路世贸隔壁,和一个孕妇一起,应该是要去吃饭吧。”
言喻一顿:“那个孕妇是谁?”
白幸容本以为言喻会对出现在岑明止身边的孕妇非常敏感,但言喻的语气反而缓和了下来。白幸容说:“你听起来好像不惊讶。”
“我见过了。”言喻说:“你知道她是谁?”
白幸容略感失望:“你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不待言喻反应,挂断电话,放下筷子问保姆:“都打包好了?”
“好了。”保姆说:“下午给您寄出去吗?”
“寄吧。寄到伦敦的公寓,不要寄回庄园,我暂时不回家。”
保姆说好,开始给箱子贴上封条,方便下午快递员搬运。
而另一边,言喻已经打开导航,搜到了白幸容所说的地址。
他本来还在老宅陪老爷子吃午饭,三年里第一次来不急等老爷子吃完睡下,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从老宅到市区还有点距离,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但等他把车停在路边,他才突然意识到,即使只是一栋写字楼也有几万平米,几十层高,四个以上的出口,他要怎么在这里找到岑明止?
要打电话给他吗?
言喻不确定,他的心情太过复杂,每分每秒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岑明止,却又无时无刻不畏惧着可能的见面。他应该竭尽可能地讨好岑明止,但他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任何天赋,好不容易岑明止回国,他却迟钝得像个傻逼,说什么都错,做什么都不对,似乎正在把他和岑明止岌岌可危的关系恶化得更加彻底。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岑明止就永远不可能回来,这一点他又清楚地明白。
他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拨出去,最后选择了最笨的方法。白幸容说长海路,他就等在面朝长海路的那个出口。其他事情他可能仍旧做得不好,唯独等待这件事,在与岑明止失联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已经熟能生巧。
周末的中午,多的来附近吃饭的人,言喻不敢懈怠,目光一直紧盯着出口。这一次他的运气依旧很好——不到二十分钟,岑明止竟然真的从那个门里走了出来。
因为中间的绿化带,岑明止没有注意到他的车停在路边,白幸容说的孕妇也在,就是言喻上次见到的那一个,好像叫孟瑶,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和岑明止并排走在一起。
显然他们才是夫妻,岑明止与他们之间还有半步的距离。
言喻刚想发动车子跟上去,就看到他们转弯,进了隔壁的房子。自动玻璃门旁边挂着不太大但字迹清晰的牌子,言喻远远看过去,“心理诊所”四个字刺痛眼球。
言喻愣在车上。
心理诊所是什么……岑明止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一对夫妻又是到底是谁?是朋友?还是更特别的人?
真皮的方向盘被按出凹陷指印,他好像发现了一些岑明止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蛛丝马迹——所有风平浪静背后的东西,也许就藏匿在这个距离他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里。
言喻又在车上等了一会。
没有很久,不过五分钟,岑明止和那名孕妇一起从诊所大门出来,同行的男人把他们送上打到的网约车,在窗外和他们短暂说了两句话,挥手道别。
车开走了。
言喻在那个男人返回诊所后下了车,走进那扇自动开合的玻璃门。
那个男人不在一楼,前台率先看到他,迎上前来问:“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言喻说:“医生在吗?”
前台以为他是来咨询,热情地指着楼道旁悬挂着的几位医生简历道:“在的在的,今天是唐医生值班,您是第一次来?我给您做个登记吧?”
言喻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了唐之清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和普通医生一样穿着整洁的白大褂,发型和刚才看到的人不太一样,但言喻还是很快认出,他们是同一个人。
“今天还有事,下次吧。”他对前台说。
他今天要回去看老爷子,特地穿了稳重的衣服,并不像没事做进来逛逛的人。前台见惯了临门一脚前退缩的病人,理解地说:“好的,您随时来,我们每天都有医生值班,全年无休。”
言喻迅速离开了诊所,返回车上,给周逸拨出了电话。
“帮我查个人,名字发给你。”言喻说。
周逸问:“好的,是谁?”
“一个医生……心理医生。”言喻把能记住的关于唐之清的信息都编辑成短信发了过去。
周逸的回复来的非常快。
原来的生活助理在岑明止走后不久就被辞退,这两年他已经接手了言喻的大部分琐事。而唐之清的资料也并不难查,关键字输入,个人履历都写在诊所的官方主页上。他和妻子孟瑶在业界内都算有名,周逸不确定言喻查这个人的目的,除却基本信息,甚至连着唐之清发表的论文都一起打包发给了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