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经夜里九点多,山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风雨声中还夹着诡异的声响,怕黑的周楠禹一边告诉自己都是虫子老鼠一边又脚软腿抖,在距离茶叶厂五十米的草丛里出现沙沙声,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冒出来。
周楠禹僵在原地。
静谧的黑夜里,草丛里传出尖锐的嘶吼,紧盯他的绿眼睛还会随着他的动作左右移动。
“这他妈什么啊……”周楠禹想哭了,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茶叶厂。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草丛里的东西扑了出来。
“——操你妈!”
魂都要飞出来的周楠禹扔下箱子撒腿就跑:“别过来啊啊!!!”
奔跑过程中身上外套彻底湿透,穿在身上感觉又重又误事,几次都要被后面那东西抓到,他白着脸拼命大喊:“救命!来人啊啊啊啊啊!”
茶叶厂大铁门紧闭,岗亭边上有好几条田园犬,它们听到动静全都咆哮而出。
“这又是什么?!”周楠禹被雨水糊了一脸什么都看不清,他攀着铁门就爬了上去,“贺远你在哪里!我好怕呜——”“哪个捞头八几地扒门!”岗亭保安打着手电冲出来,“报警咧!”
终于见到人,周楠禹扒着铁门呜呜说:“我不是小偷,贺远在哪里……我找贺远……”
保安赶走了追着过来的野猫,操着一口当地普通话问道:“你是哈个?”
“我是周楠禹,我来找贺远,他是在这里拍电影的导演……”周楠禹虚弱地看着周围冲着自己汪汪叫的田园犬,“师傅你可以让它们冷静点吗。”
“等毫吧。”保安折回岗亭。
看着下面一双双钛合金狗眼,他欲哭无泪,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保安才打着伞走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来接我了?”周楠禹赶紧说。
保安把狗都喊了回去又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周楠禹只听懂一句等会有车来,他从铁门上跳下来,擦了一把刚刚吓出来的眼泪:“师傅,能麻烦你陪我下去捡个箱子么,我怕那只猫。”
“你个侠们,怎个这胆小。”保安无奈地陪他去前面路口找箱子。
俩人沿着路口往回走,路上什么都看到,保安经验丰富地在周边草地照来照去,终于在一处洼坑里找到从上面滑下来的行李箱,上面沾满了泥水杂草,回到岗亭后,周楠禹把湿掉的外套脱下来直接擦箱子。
保安见他冻得发抖还给他倒了杯热茶。
周楠禹打开手机见没有任何消息,问道:“大叔你刚刚联系的人是谁啊?”
保安说了一个名字,他没听懂,保安只好把电话本给他看。
看到是孙制片,他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好什么!”
听到声音,周楠禹愣愣地抬头。
岗亭门外站着贺远,他肩上和发梢全是雨水,脸色极为难看:“周楠禹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周楠禹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和保安打过招呼后贺远拎起行李箱往外走,周楠禹眼巴巴地跟上,走前还不忘跟保安大叔鞠躬说谢谢。
之前网约车司机就因为这里路窄不好掉头才不把人送到茶叶厂门口,现在雨下大了视野更差,贺远上车后连倒了四五把都没有把车头转过来,周楠禹抻着脑袋看了半天说:“要不然我下去看——”贺远:“你给我坐好!”
被凶后周楠禹赶紧系上了安全带。
来来回回绕了几圈方向盘终于把车头摆正,贺远拉着脸开车离开茶叶厂。
路上周楠禹给刘秘书报了平安。等他收起手机后车厢内就再无光线,外面也没路灯,下着大雨路都快看不清,他见贺远紧绷的下颌像是咬紧了牙齿,低头边抠手指边说:“我今天看你说的在这边拍戏,没想到来的时候你们不在了。是因为突然下雨才取消的嘛?”
车里只有空调风扇的嗡嗡声。
他又说:“开慢点呗?”
贺远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周楠禹耷拉下了脑袋。
第二十一章
到酒店大门口,贺远停下车,把房卡甩给周楠禹。
“你呢?”见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周楠禹脑补了最严重的后果,“你不要我了?”眼眶里立即汪起水,“就因为我来没有跟你说……”
贺远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火:“我要去还车。”
周楠禹把眼泪憋了回去:“……我知道了。”
拿了行李下车的他一步三回头地走进酒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落汤鸡的模样惹来多少好奇的视线。
按照房卡上的数字来到对应的房间,周楠禹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纸张,把行李箱拎到浴室,撸起袖子冲洗外面的泥土,听到敲门声,他光着脚赶紧跑出去开门:“你回来啦……”
门外是白跃。
他看到周楠禹也很惊讶:“怎么是你?”
周楠禹第一反应是贺远骗了自己,想到这些天没有自己这俩人是如何恩爱,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贺远呢?”白跃偏过头。
周楠禹跨出来把门掩上,面对对方不解的眼神,他挺着胸膛说:“他在洗澡。”
“你确定?”白跃指向走廊右侧。
贺远拎着塑料袋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见人都堵在门口,皱着眉问:“什么事?”
白跃笑:“他不是说你去洗澡了吗?”
“我问你有什么事?”贺远推着周楠禹进屋。
“我看到王鹏在剪辑那边看片。”白跃扶着门框,“想着喊你一起去。”
“不去。”贺远反手带上门。
门里面周楠禹低头抠手,他心里有火,可贺远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权衡之下,决定先顺着对方脾气:“他喊你去看的那个应该很重要吧,我记得以前你都去的……”
“你来之前跟谁说了?”贺远捡起地上的文件撂在桌上。
那声响把周楠禹震得一哆嗦:“他们应该都知道的。”
“你跟谁说了?”贺远又问一遍。
“……都没、没说。”
“晚上九点一个人坐私人车到县城,下雨还上山,你胆子真大,我们剧组员工在这呆了半个月也没敢像你这样乱跑。”
周楠禹不断小碎步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口没地方了,才停下来害怕地看着面前满脸怒色的贺远:“我上车后有跟刘秘书报定位……”
“你——”贺远咬牙切齿,“周楠禹,别说你哥。我都想打你。”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周楠禹心有不平,实际上哼都不敢哼一下。
贺远看着他湿了的衣服,更加烦躁:“我让你早点回来是要你换衣服,忘了才发烧的吗?”
要不是白跃过来敲门我都洗好了!周楠禹低着小脑袋把全部怨气都撒在了白跃身上,恨不得现在拿破旧的行李箱砸到对方脑袋上。
片刻沉默后,贺远说:“我跟你哥说过了,你明天就回去,我送你去机场。”
周楠禹猛地抬起头。
“不是——”顾不上质疑为什么他会有周屹安的联络方式,周楠禹抓上他的胳膊,“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这样还不行吗?”
“没下次了。”贺远甩开他的手。
他是认真的。周楠禹惶恐地大喊:“我就想来见见你,我也早点到,那么怕黑,我不是故意的!机场喊不到车,我等了很久,要是能早一点过来……要是能早一点过来我哪里会被猫追,我也好怕……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回想这一路上的委屈,他只感觉有股热潮从脖子涌到脸上:“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我只是想见见你……”
贺远皱起眉:“哭什么。”
“我没哭!”周楠禹大喊时眼泪都快把T恤衣领打湿了,一想到自己来的时候贺远和白跃在一起,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不安,“我没有哭!”
“……”贺远顿了顿,“好,我知道了,你别哭。”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周楠禹狼狈地抓上脸颊,不想让贺远看到此刻的自己,“贺远你怎么可以骗我……”
贺远:“我没有。”
“你有!你明明说他不会来的,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周楠禹从衣领扯出项链,动作急切,颈侧皮肤被勒出红痕,“你就是拿这个骗我,骗我不要过来,你根本就——”“我没有骗你。”贺远捏着他的手逼他松开项链,“他过来是郭导请的,我不知道。”
周楠禹哭得更大声了。
贺远是慌了:“怎么还哭?我不都说了吗?”
“你每次都说不知道!”周楠禹崩溃地捶打旁边的墙壁,哭诉怨气,“你没有跟我说过一次,他怎么样你都不知道,我呢?我就要被你赶走!”
贺远拉住他的手:“我没有赶你走。”
“你就是要赶我走!”周楠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开后就要打他,“我才来啊!你都没有说过一句关心我的话,你根本就——”贺远抱住他,极力安抚:“是我错了。”
“你根本不喜欢我!”周楠禹已经不能控制情绪了,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你从来都……你不喜欢我,你还骗我……”
“你听我跟你道歉。”没办法抱住他的贺远只好把人的胳膊反拧推到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