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带着希言与李若明一起守着皇帝陛下,以便解释来龙去脉。小皇帝这次睁开眼睛好歹没有喊“母后”了,但是他瞧见希言一头白发,愣是喊了一声:“白无常。”
我觉得要是化吉听见了,可能会被气死。
李若明见陛下醒了,非常欣慰,于是解释到:“陛下,这不是白无常,这两位都是陛下的恩人。”
看来陛下和李若明关系十分好,陛下缓缓一挥手说:“爱卿平身,不知我们现在身在何处?”
“在夔国军营内。”
皇帝陛下看来失望至极,叹了口气说:“看来死之前朕不能见母后最后一面了。”
我猜想这位刚刚登基就“顺从民意”但皇帝陛下是想离开战场回皇宫里看看太后。
我安慰到:“陛下不可如此灰心,此次战役说不定还有赢的机会。”
“对,陛下,这两位是我们的军师。”李若明将军激动地说。
陛下哂了一下,说:“喻七襄和皇姐定下来的军师,他们会这么容易相信素未谋面之人?”
李若明将军解释:“臣也奇怪,或许二位真有神策,连长公主殿下和云容将军都动了心。”
陛下半坐起来,说:“罢了。”
陛下看来对希言十分有兴趣,从“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一直问到“你有没有婚配”,希言猛地摇头说:“没。”
陛下说:“如此尚好,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我们赢了,那你跟朕回皇宫。”
希言涨红了脸,我急红了眼。
小伙子,看看你在和谁抢人。
陛下见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忙说:“你们想什么呢?朕就是缺个玩伴,我看你模样十分好,赏心悦目,正是上好人选。”
我们的幼弟许是习惯了说话绕弯弯,什么“赏心悦目”,其实就是把希言当花瓶。
希言:“……”
我连忙解围:“皇家最重视名正言顺,希言又以什么身份在皇宫立足呢?”
说完我看了皇帝陛下一眼,希望他理解我们并不想回皇宫的心意。
皇帝陛下回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开口就来:“你可以做小太监!”
希言愣了一下,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发誓,这次跟我真没关系,谁知道这个缺德玩意儿这么狠。
那夜走之前,我给了皇帝陛下一颗玉珠,说是可以保佑他平安顺遂,但很明显,他对希言对兴趣更大。
出了帐门,希言愣着一张脸,我怎么逗他都不开心,于是我说:“不如今晚我们前去侦查敌情如何?”
希言回答:“老师何不叫化吉哥哥与你同去?”
我笑着说:“你化吉哥哥正在蹲来收鬼魂的神官呢,不空。”
希言没说什么,乖乖跟着我走了。
希言用仙灵让我们隐身至淳国军营内,我们直奔主题,到了淳国皇帝乌伦珠的大帐。不似南方的竹排、淳国的布幔,乌伦珠所在的大帐用牛皮制成,围成方形,上为尖顶,甚至还有纹路装饰,看起来气度不凡。
此时乌伦珠带着心腹正在不远处的山顶祭天,我和希言在帐内待得实在无趣,除了一张战局分析地图,我们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于是我带着希言决定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看着比夔国多出几倍兵力的淳国,我不由得感叹:“这位新立的可汗似乎很心急。”
“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希言跟在我身边,闷闷地说。
我笑着问:“希言知道?十方鸟有没有带来什么新消息?”
希言脸色一变,只是说:“没,老师我们还是快些回去。”
我刚想答应,却没想到借着火光看到一袭黑衣在转角处的帐篷外一闪,我一愣,希言问:“怎么了?”
我拉起他就往刚刚那个帐篷跑去,希言似乎不喜我这么对他,但我顾不了那么多,因为我有重大发现。
刚刚那个身影,明明是半路偷袭我们的人。
我二话不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看见正对着门帘那立着一尊雕像,看见那尊雕像后,希言目瞪口呆,我失魂落魄。
是谁把我的像塑在这里?
一时间我脑中各种疑惑纷至沓来,难道那个黑衣人是在……帮我收集信仰?
那这误会可就大了。
但我仔细一想除了化吉,当年那批熟人的确都死光了,这是哪位,这么好心。
希言愣愣地说:“东来之人,彤车白马,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这是,老师的塑像。”
他没用疑问的语气,我就有些奇怪地问:“你还没见我长什么样子,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塑像?”
希言看了我一眼,说:“刚刚老师的眼神里有沧桑的影子。”
我再次看了看,心想心里的确感到有点物是人非。
那塑像面容,清冷如此,我曾经冷若冰霜,不似我现在这般热情似火。
我对从前的自己,真的厌恶至极。
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希言,你听我说,我确实没有两边通吃的意思。”
希言说:“我知道。”
……
这未免也太过相信我了。
但我还是很好奇黑衣人的身份,希言却催促:“老师,此地不宜久留。”
我看希言紧张的样子,明白他察觉了什么,点点头,他一使仙灵,我们瞬间飞在了空中。
只听身后响起声音:“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坐?”
黑衣人熟稔的语气令我有些不安,他似乎知道我们所有人的过往,而他自己却隐在暗处,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我十分不适。
希言立刻挡在我的面前,很生气地说:“你修老师的塑像是为何故?”
来人照旧提着双锏,但是理都不理希言,只对我说:“掘阅,来我身边,我帮你重修塑像,得全天下人的敬仰。”
我有点动心,但是暂时不想成为众神针对的靶子,于是婉拒了:“抱歉,暂时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唉,多年不见,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我记得你以前,最懂得分析利弊,我一度以为你没有心。”
他平时的脸色都显得阴郁,还有一丝玩味的笑,但他每每对我说话,都挂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以及几分怜爱。
希言惊讶地看着对方和我,我无奈地笑笑说:“我真记不得他是谁了。”
希言炸出一股仙灵向对方击去,对方没注意,等他用双锏来挡时,已被推出几丈远,趁机希言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往夔国军营而去。
折腾半宿,我有些疲惫,甚至不想去思考黑衣人到底是谁。
希言忙忙唤了一群十方鸟,下了必定查出对方身份的死命令,他做事情干净麻利,特别是认真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在我看来不仅不可怕,反而有几分可爱。如果真是我的弟子,我觉得梦里都得乐开了花。
“老师看着我干什么?”希言抬起眼来直直地看着我。
我说:“没什么。”
希言又说:“其实老师可以去淳国那边,毕竟兵力相差这么多……”
“你在试探我?”我直言不讳。
希言移开视线,说:“没有。”
“你听话,我真的没那么大野心,再说了,我的野心,不用那么大阵仗也可完成。”
希言似乎笑了一下,说:“我知道的。”
我又说:“那塑像修得不错,以后到了夔国王都,就以那尊塑像做模子吧。”
希言:“……”
我顿了顿,又说:“你在天庭,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来路不正,很自卑?”
希言被刺了一下,闷声点头。
我说:“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此,世界上只有你自己可以接纳自己。”
他转移视线,急匆匆走了。
我奇怪地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答,我觉得对他了解多了一些,而这一句轻飘飘的劝告,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第二天刚刚鱼肚白,号角便响起来,按照我们的计策,贺悔华已经穿上了淳国士兵的衣服,藏在战船内,长公主、喻七襄和李若明早已整顿完毕,上船准备指挥作战,化吉隐了身形,守在河岸边,如果有黑白无常或是牛头马面露面,他会捏几个魂去干扰他们的视线。
化吉捏的魂虽然不那么正宗,但是也可以混淆视听,这样就方便我们在战场办事了。
夔国水域辽阔,战船建造手段高超,皇上所在的战船共有三层,由于工匠发现依靠风力行舟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因此改进技术,建造了依靠人力的战舰,用桨四十二支,此时一共三十艘巨船载着水军向前。
御驾亲征的小皇帝也立在船头,看起来十分惊惧不安,不过他身上有玉珠,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战一触即发。
淳国军队的船并排开去,几十艘船就那样朝着斜雁式排开的夔国军队撞去,有声音划破头顶的寂静,朝着夔国的战船而来。
“利箭!”云容将军吼道,“全军戒备!”
此时密密麻麻的利箭落在的夔国战船上,虽然有盾牌抵挡,但是伤亡也很严重,但由于淳国不擅水战,依照长公主的指令,有小型快船早已在两侧朝着淳国军队开去,此时这些快船有了作用,在快船上的士兵毁坏了淳国战船的侧部,导致重心不稳,一艘倒下,会影响另一艘的前进,一时之间,淳国阵内哀嚎之声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