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啧”了一声,说:“什么土匪啊,那多土啊,我们是山匪。”
李若明当场双脚软了,差点跪下去,他直直地看着我怀里的小孩儿说:“那……陛下…… ”
我抱得更紧了,旁边希言瞅着却皱了皱眉,我说:“对,李将军怎么会认为我是好人呢?万一我是坏人呢?那你的陛下是不是今晚上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将军吐了口血出来,半跪在地。
我可真是会做孽。
周围的士兵把李若明围在中央,拔出刀剑挡住我们,我摇摇头说:“骗你们的,我们是来参军的,李将军请上座。”
萧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被士兵们挡在一旁,李将军怀疑问:“真的?”
我想把陛下还给李将军,但无奈陛下抓我衣服的力道不可小觑,我尴尬地笑笑,但同时李将军他们并未完全相信我们,萧怀连忙把李将军扶起来了,并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看出来萧怀是真的想建功立业,比贺悔华这种在意自己有没有后代的人好“骗”很多,我看了看希言,问:“你化吉哥哥呢?”
希言闷闷地说:“不知道。”
我问:“你怎么不开心?”
希言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陛下,不说话,走开了,站在营地边,又变成了一棵树。
我心想一会儿再去哄他,和他搞好关系以后指不定可以带我溜上天庭,现在我主要是想把怀里这位放在地上,我现在一个骷髅,没有什么力气。
李若明将军被萧怀和他小弟们众星拱月地围着,李若明的模样比希言那小少年大不了多少,比萧怀这个二十来岁的人小不了多少,但是他的面容像是在恐惧中活了太久的人,不经常笑,总是绷着,正襟危坐地让我有点心疼。
我坐在一旁,想着如何在天亮之前劝说李若明接纳我们,并把我们引荐给那位挟天子令诸侯的长公主,并让长公主接受我们的计划……
一阵风飘过,我说:“化吉,你回来了。”
化吉皱皱眉,问:“你又捡了个什么回来?”
我不满:“什么叫又,你当初还是我捡回来的呢?来,陛下,喊大师兄好。”
化吉:“……”
我跟化吉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希言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可能自闭了。”
“?”
“唉,你这种官二代不懂。”
化吉额头上冒了根青筋,不过没跟我发作,他说:“这一战之后,就把希言留下,不用带着了。”
我点点头。
他又接着说:“我去探查了一番,发现城隍爷的手下没在这边活动,不过牛头马面可能会来查探情况,我们还是要注意。”
城隍爷的手下是黑白无常,阎王的手下是牛头马面,化吉很久都不提黑白无常这个鬼官之位了,我只当他不想回忆往事。
我点点头,说:“你帮我抱一下,我去和那个小将军说说。”
化吉白了我一眼,留下一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然后信步离去。
他甩在我怀里的是一个荷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没办法,我等废物只能勉为其难当一会儿奶妈,我走到李若明身边,萧怀看我来了,倒是站到一边去了,我道了个谢,又招呼贺悔华过来了。
李若明将军剑眉星目,只是过于警惕,我还没开口说话,李将军就质问:“你们真的是来参军的?”
“千真万确。”
“我们只有十万人,你们为何不去投靠淳国?”他怀疑地看着我。
我心一横,真想把自己要修建神庙的事情直接告诉他得了,但目前为止他也只是相信我是武林壮士,扯出神神怪怪的事情或许只会把李将军搞得更懵,适得其反。
常年跟阎王爷打交道的人,是不会信有什么神灵的,否则何至于把他们陷入如此不幸之地。
我挪到李将军身边说:“不是我们不想投,实在是后方要投敌必须跨巫河,夔国的军队就在那里守着,斥候在那边盯着,我们怎么渡?”
这话说的,非常实诚,换作是我,立刻信了。
“呵,你不去他们就不来找吗?今晚上如果不是我们偶然发现有敌国奸细溜过来,说不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小孩儿,感觉像是被骗怕了。
我无法,只得说:“李若明将军可知淳国乌伦珠的来历?”
李若明看了看我,眼神一直瞟我怀里的陛下,我实在是想给他,但无奈陛下不松手。
李若明点点头。
我说:“他曾是一个部落的普通奴隶,热血男儿矢志报国,比起叛离自己的家园,我们更想做力挽狂澜的英雄!李将军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李若明将军没说话,我以为没辙了,没想到他泪眼婆娑地走过来,捶了捶胸膛,说:“没想到末世之际,还有此等英雄豪杰,壮士,我李若明必报答你的恩情!”
我咳了咳,安抚站在一边被我抄袭了台词的萧怀。
萧怀看了看我,有点不满地暗示我:抄袭狗。
我回了个眼神:懂不懂,这叫致敬。
我就知道没什么比喊口号更能令人消除疑心的了。
趁热打铁,我叫贺悔华走近,告诉李将军说:“这次恳请李将军带我们回军营,此外,还有一个神人我要引荐。”
李将军明显松懈了了几分,问:“谁?”
“就是这位,夔国未来的希望。”
几双眼睛同时望向贺悔华,这个读过几年书但是命途多舛无法改变命运的中年男人不太适应被人这么看着,木讷杵在一旁,我点了点头,说:“这还要烦请李将军通报一下长公主殿下。”
李将军看着我说:“我有个条件。”
“哦?”
“我要你们只忠心于皇帝陛下,不论战争结果如何,必护得陛下周全!”
我笑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回答:“如你所愿。”
第七章
李若明将军带着我们几千恶人到了夔国营地,军营对着浩浩荡荡的巫河,水汽氤氲,加上已是冬日,整个军营像是被包裹在湿漉漉的水泡中,悬浮在不可捉摸的绝望与叹息里无力挣扎。
长公主殿下今年二八年华,眉眼柔软,但是性格倔强,好争胜,在众多皇子凋零的情况下,长公主得以平安活到现在的年纪,和她作为“皇女”有很大关系,也得益于“皇女”不能继承皇位的弱点,长公主得以避开锋芒,潜心沙场,建立军功。淳国新建之初,就以破竹之势南下,不顾冬日严寒,也要破了南方诸国的设防,像是等不及一样。
仿佛是老天爷将她推到朝堂前,让她扭转乾坤,如果真的可以扭转乾坤的话。
长公主殿下之所以能够挟天子,还多亏了她那位争气的舅舅——大夔王朝的云容将军喻七襄,喻七襄小时身为京城里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凭着自己潇洒倜傥的外表,过了几年风流日子,随后被父亲扔进战场里,说是锻炼心智,其实从那时起,夔国便以展现颓唐之势,而皇帝年老昏庸,软禁皇后,专宠妖妃,国舅爷一生保不住自己的女儿,便发了誓要保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喻七襄几乎是被绑上了战场,柔弱少年经历黄沙飞扬,如今,也养成了老谋深算与百折不饶的习惯。
我和喻七襄的第一次照面,他斜着眼睛站在长公主身边,看着年轻的李若明将军浑身是血,身后跟着我们三个“草民”。
长公主一心只顾壮大兵力,对我们的加入并未强加阻拦,但是老狐狸喻七襄眯起眼睛看了看我们,随后指指贺悔华说:“就凭他?”
我应了一声:“没错。”
我故意把化吉和希言留在了帐篷外,为了省去他们来这里下跪弯腰,那两位虽然平生过得不怎么幸福,但是好歹习惯了高傲。
我不一样了,我一直挺高傲的,但过得不怎么幸福,所以这一次我打算活成另外的样子,做自己太难了,可以试试看做可以成为的人。
喻七襄走过来,他腰间挎着一把横刀,右手摸着刀柄,在我身边踱着步,他问:“来者是客,我们都坦诚相待,客人为何还不露面,怎么谈正事?”
我有点紧张,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烟杆,又顺便从怀里摸出荷包,从里面拿了点烟丝,随后手指轻轻一碰,燃了,我轻轻掀开面具一角,吸了一口。
喻七襄来了兴趣,问:“这是何物,我竟从来没问过这么好闻的烟。”
我缓缓道来:“此次出山,师尊命令我不可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后世留影,会破坏我的仙缘。这是我们谷中种的烟草,名为‘桃源乡’,云容将军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我递过去,喻七襄接了,我就知道他信了。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多了,对岸的淳国军队已经在烧狼烟祭祀天神,等待他们今夜祭祀结束,就是他们渡河攻打之时。
两军隔河而置,谁先渡河谁吃亏,但是淳国后备部队已经赶至战场,对他们来说,十万兵力并不足以阻挡他们的铁骑。
我看出李若明在军中的权职被喻七襄架空,听闻李若明的父亲原为夔国的水师将军,支持的是新立的幼帝,但是不幸在支援邻国与淳国作战时染病身亡,作为水师将军的亲传,李若明其实应该获得这场战争的领导权,但是军心似乎都向着长公主和喻七襄,毕竟这两位都是身有军功的人,不比李若明和当今陛下,除了被天赋的高位,并无任何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