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麻子
宴惟
皖城头里,顾麻子娶“四姨太”
Original Novel - 轻松 - 阴差阳错 - 短篇
完结 - BL - 民国
攻前头有仨太太,介意甭看。
微博@宴惟的老虎窝
第01章
皖城头里,三月春。顾麻子娶四姨太,唢呐吹得人头疼,丫头说是搁乡下买来,家里排老四。日头明晃晃落在绛红喜服上,蒙蒙的哪儿都是红。
“这是又娶丫头啦?”尖细的女人声,大刺刺的不怕人听。
嬉笑声紧接着话头,“是哩,丫头,十七八岁。”
“嗳哟!十七八,那是做……儿也成呀!”女人们不敢直叫顾麻子,中间模糊了会儿。
“可不嚜!跟大少爷同岁!”
一道泼辣的女人声大刺刺闯进来,“咱爷的这个价头,不娶丫头娶啥?!净生生的瞧着才喜气。”
女人们笑在一处,音儿低下来,“是哩,丫头好,啥也不懂,好养。”
话音刚落她被打一下,尖细叫一声,“嗳哟!男人不都喜欢丫头,我屋头那个逛窑子都拣年轻的包哩!”
又是一阵女人们嬉笑声,话头说起她屋头那个,“你屋头那个就是个‘床上疯’,窑子闹女人,回家闹你!天天儿胯下二两肉不消停。”
进了垂花门,女人们说话声儿消了。顾麻子板着个脸瞧自个手头牵红缎,模样不大喜气。
大奶奶翠云瞧不过,“当家的喜气些,今儿是给你娶姨太太,可不是给外头人。”她脸颊抹着胭脂,红扑扑瞧着气色好。
顾麻子爹娘早死了,厅桌上摆得俩排位,拜一拜完事,反正不是娶正头太太。
喜娘高声呼着礼,闹哄哄、热蒙蒙的红烛香里,他俩拜高堂。顾麻子着眼瞧红缎被牵着的另一头,嗳哟一双白手攥着,指头沾着红口脂,小得很。他没来得及再瞧,闹哄着要入洞房了。
顾麻子脸上净得很,有疤没麻子。没被皖城军招安时,在大王岭里做大当家,和老虎豹子称兄弟。现手头下管着皖城军下边一个步兵团,外头都得尊尊敬敬唤声“顾团长”。
前头三个奶奶没一个花轿正儿八经抬回来,全是他做土匪时得来。他不兴叫奶奶兴叫丫头。大丫头他十八岁那年抢来,烈呐,吊过房梁没死成,后头才愿跟他;二丫头、三丫头都是大王岭下村口的姑娘,都是家里头送来“孝敬”他的,半情愿半不情愿的跟了他。他长得不赖,脾性不算坏,仨儿都宠着。
眼下这个四丫头说是买来,其实是他大王岭二兄弟给他送来,不明说也知道,抢来的。他明面儿招安喽,可总得留条后路不是。
顾麻子今年三十六,本不打算再要丫头,可兄弟硬给他送来,道是留在岭上不成。所以他不高兴,女人讲得没错,他做这四丫头的爹都成,娶来供菩萨?可菩萨咋能和他睡一张床,不像话。
第2章
一群老妈子在后头叽叽喳喳笑,拥着人入洞房。
四丫头刚坐上喜床,顾麻子就要出去应付吃酒。
“当家的,盖头还没掀哩!”老妈子们不敢拦他,在床边急急地叫。顾麻子掀着袍脚就要跨出去,头也不回:“回头再掀!”
“嗳哟。”管事老妈子大着胆子来拉他,“这不成啊,好歹当家把合卺酒先喝啦。”顾麻子被拉得心头火气,扭头瞪圆眼睛,“外头兵痞子坐满三大圆桌,我不去应付您去啊?”
这话说得不好听,管事老妈子愣住,衣摆从她手里钻出来,轻飘飘扫过门框,没了影。
一应付便到夜深才回屋,喝得醉醺醺,一副重身子栽在门外。老妈子们都散了,剩一个外头叫来的喜娘,被响声吵醒,“唰”得站起来。
“啊呀四姨奶奶,这样可不成啊,再饿先忍着!啊?”她一扭头可不得了,抓走四丫头手里白馒头,囫囵丢到桌底,慌乱地教她。
“烟儿,烟儿!”
这厢不知新娶姨太太听进话没,顾麻子在门口醉醺醺地叫三丫头的名儿,没人应他,气得砸门“哐哐”响。
喜娘赶忙扶他进来,好声好气地哄:“当家的,今儿您娶四姨太呐,三奶奶早睡下了。”
“滚滚。”顾麻子挣开她,摇摇晃晃扶桌站着,从早到晚,这些妈子叽叽喳喳就没停,吵闹得很。喜娘给他喝吓得不轻,想起昨儿打老姐妹听来的话,“顾麻子以前做大当家,杀人都按排排杀,匣枪里子弹不打完不算完事!”
她打了个哆嗦,喏喏点头,“当家的,喜秤就在桌上搁着,您记着挑盖头啊。”快步从走出堂屋,带上了门。
门吱呀关上,顾麻子还气着,攀着桌子瞧桌上点了红的白馒头。他醉得厉害,瞧馒头像女人的胸口,晃晃脑袋,低声骂了一句:“挨千刀的兵痞子,看我明儿怎么收拾你们。”喜秤也没拿,晃到床边躺下。
梁景笙给他突然躺下吓得不轻,眨眨眼睛向床里头缩,垂眼瞧见顾麻子大片胸膛,又看看自己单薄的身板,心底喃了句:“结实得像块石头井盖子。”
他正偷摸着看人呢,盖头便被扯下来。他一愣,先看清顾麻子眼角的疤。他瞅人,人也瞅他,两双眼睛都亮亮的。
“反正自个儿不是丫头,不怕他看。”他宽下心,掏出方才揣进怀里的白馒头,啃起来。
顾麻子虽醉着,眼还没花,见他吃相皱起眉头,“你这丫头,人难看……吃相也难看。”
梁景笙不搭理,把头上钗环解下来,丢到床尾去。馒头吃得差不多时再瞧他,是睡死了。他低头正儿八经把人瞧着,小心翼翼跳下床去拿桌上馒头。
那日他二姐姐嫁人,嫁皖城方家米行小少爷,大哥下田没空,他送的嫁。顾麻子二兄弟邱二虎领着十几个兄弟城里喝酒回来,竟让他两拨人在大王岭下村碰上。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只知二姐姐绝不能给他们抢去,黄泥往脸上一抹跳出来,同邱二虎扯谎。
梁家穷,方家轿子进不来村里,在城口迎人,叫的驮夫背新娘子。他打小跟大哥进山胆大,见邱二虎醉了酒胆儿更大,挡在驮夫面前同他辩:“就是怕你大王岭抢人,才没穿的嫁衣裳哩!”
邱二虎便又问他,“那怎么现下肯出来了?!”
他早想好说辞,仰着面应他:“你们有枪,谁不怕?”邱二虎只管笑,枪柄子指挥手下兄弟去拉他。那时候他不怕,他一个男娃娃,就算他们发现生气,要叫他做苦活,要宰了他,他也不怕,只是有点舍不得爹娘、家里的老黄牛。
没成想第二天邱二虎酒醒,叫人把他送进顾家深院里头,他得逃回去,三姐姐回家把他被土匪掳了告诉爹娘,娘的眼睛还不得蒙得更厉害,过几天田里得下稻秧子,都得他帮忙。
他想着,偏头瞧床上睡死的顾麻子。从前他真以为这人脸上长满痦子,爹娘说起过这人,据说是北方逃来这地界儿,十八九岁没粮食吃就做了土匪,算算,那会自个才几岁?怕是还不会记事。
第3章
梁景笙囫囵做了个梦,蒙着自个儿牵家里老黄牛去河里洗澡,他骑在牛背上,老牛一个撅挺,被掀落在爬满草葫芦的河里,邻家采猪草王家丫头路过,笑话他,脸上俩小酒窝。他潜深了摘荷芽儿吃,甜滋滋的,水淋淋的,醒了。
有人来掀他裙面,他吓得不敢动。是双女人手,杂着脂粉香来,很快又离了他的身。
“昨日刘营长真是,不知道咱当家新婚呐。”女人有些埋怨,继着压低音儿:“昨夜瞧着是没呢,裙都好好穿着。”梁景笙闭着眼听,是大奶奶翠云的声。
“怕什么,往后这日子长着呢,当家的喝了酒,也得起得来才是啊。”女人声儿带着揶揄笑,说着推他身旁的顾麻子,顾麻子给她推动,贴他近了些。
憨憨的女人声,与前两道截然不同,听着稍年轻些,也笑着:“急什么!大姐姐那时候不也拖了小半年才……”大奶奶不让她说下去,紧紧掐了话头,“嗳哟这哪能比,那时候我怨咱当家的呐。”
梁景笙明了,这是三个奶奶全到屋头来了。他吓得不敢动,被里的腿往墙面贴。
屋里头的东西给翻动,咕呶像进了耗子,杂着几声闲话,远了又近了。她们仨儿是存心要闹醒他俩。
“说起那刘营长也是个可怜儿见的,太太是督军幺女儿,怕是床上都得小心着。”
二奶奶莲莲一听便笑,声音隐秘似的:“不能罢,女人床上是最好哄哩。”
“啊呀!”烟儿掐她腰窝,笑得急急的,“说是前几天外头养着的,给太太到公馆抓个现行儿。”莲莲止住笑,捂着嘴:“这可怎么得了哟?”
“他太太会使匣子枪,你说怕不,亏得刘营长赶到,不然这小的得丢了命!”
大奶奶翠云接茬,听着也是给惊着了,“她还会使枪?!”
“会!”三奶奶应,“督军给教的。”正说着,瞧见桌上馒头,笑起来:“这屋子还有耗子嚜。”
梁景笙脸一热,闭着眼睛不敢动,思衬着三个奶奶啥时候走人,旁睡着的顾麻子出了声:“好啦,一清早就这样。”
屋里一静,紧跟着三个奶奶杂作一团的笑声,不知是谁坐到床边,声音响在梁景笙耳旁,“当家的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女人说话啦?”接着便有人拉他衣裳摆,“四丫头还不醒呐,可不许学当家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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