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个男人今天心情不坏,小凯也想跟他多聊几句,“而且我跟这个陈大夫还挺有缘的,我妈看到后直说我们两个长得像,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兄弟呢,就是陈大夫比我大一号,”小凯腼腆的笑了笑后继续说:“就是好可惜,陈大夫不会说话,每次都要打字交流的,不过就算这样,找他看病的人还是排了很多……”
“你说什么!”勺子突然掉进碗里,易骁转头看向还沉浸在兴奋情绪中的小凯问。
被打断有些不解,也来不及去想易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小凯只是呐呐答道:“……我说陈大夫医术很好,找他看病的人很多……”
“你说他跟你长得像?还不会说话?”易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小凯没见过易骁这样的表情,一时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于是点点头道:“……对。”
易骁停在那里,被这几句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一样的姓氏,相似的长相,不会说话……
等他意识到为什么刚才的字迹看着如此眼熟时,他没有再说一个字,拿起桌子上的病历本就冲了出去。
……
☆、第 5 章
星城国际医院的心脏外科正在开会,几个主治医生针对刚进医院的一个病历进行会诊,由于此人身份特殊,在京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全院上下都十分紧张。院长带着几名骨干进行了全方位分析,做足了研究,以防在接下来的手术中有任何突发性状况导致的万一。
其中一个看着十分精致斯文的男人正在低头做着笔记,时不时会停下来思考,在听着大家讨论时偶尔蹙眉,而后间歇又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这个男人拥有一张叫人过目不忘好看的脸,无论是以一个男人还是女人的眼光来审视,都会觉得这人在长相外貌方面太受上天眷顾了,以至于可能正因如此,才会在这么完美的人身上略施瑕疵。
“陈安华!”
听到院长的声音,陈安华轻放下笔抬起头,全院上下不是叫他陈大夫就是Eason,唯独这位老院长每次都连名带姓的直呼他名字,而这反倒让陈安华觉得更为亲切。
“说说你的看法,国外在进行这种手术时,可能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以及如何处理的。”刘院长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专门给陈安华一个人准备的投影屏幕。
陈安华纤细的手指放在静音键盘上,看不出很大幅度但却速度飞快的打出几句话:‘国外跟国内情况大体相同,而且这个病人无颈动脉杂音,整体手术风险不大,但由于病人血糖濒临糖尿病人边界值,建议术前服用β受体阻滞药,整体方案建议可行PTCA+支架置入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习惯性的打了三个句号后,陈安华抬起头看了看刘院长。
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大家也都知道了陈大夫的这个习惯,三个句号,代表‘我要讲的就是这些’。
刘院长对着屏幕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问:“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见大夫们都示意没什么异议后,刘院长做了总结性陈词:“那就这样吧,这次手术由我执刀,蒋旭和陈安华副刀,手术后天进行,散会。”
在大家各自从座位上起身时,刘院长又补充了一句:“陈安华留一下。”
……
会议室内,刘院长看着会议桌对面的人说:“怎么样,工作有几个月了,都还适应吗?”
陈安华微微颔首笑了笑,接着在屏幕上继续打到:‘挺好的,这边同事很照顾我,相处起来都很融洽。’
“生活上方便吗?我听说你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其实我们院有员工公寓,如果觉得下班太晚不方便,那边有空房你可以直接搬进去。”
星城国际医院在京城甚至全国私立医院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有专门的董事会运营,条件在医院的层面看来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但陈安华知道,所谓员工公寓,是为了方便临时加班不能回家的主任级别准备的,自己能来这个医院已经是让刘院长帮了不少忙,怎么可能再做这种不合适的事。
于是陈安华笑着摇头谢绝后打到:‘不用麻烦,刘院长,我在那边很方便,离公司也很近。’
刘院长其实想说,私下里你叫我刘叔叔就可以,但想了想,觉得也没有让陈安华开口的可能,于是只微点了点下巴。
接着便又转回到了工作上:“你来这几个月表现大家都看得到,上过的几次大手术也得到了认可,继续好好工作,这次我特地带着你来给这个病人手术,知道我的意思吧?”
陈安华抬头回看了看刘院长,从医院对这台手术的重视程度,他就猜到了刘院长的意思。
“这是祁氏当家,即使你作为副手操刀,情理上祁氏也会记得你这份人情,今后你从医的路很长,如果能跟他们攀上关系,以后在医界就算有人帮你撑腰了。”
刘院长说完后向椅背靠去,他已经快六十了,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这个老同学的小儿子,自己在位时当然没人敢说什么,就怕他走了后在医院站不稳脚。这次手术本身就没什么风险,让陈安华跟着,就算帮他把后面的路铺的平坦一些了。
陈安华由衷感谢这个特别照顾自己的老人,在屏幕上打出来:‘谢谢你,刘叔叔。’
刘院长看到后笑了笑说:“不过你呀,还真是给你爸争气,国外那么难考的大学你也给考下来了,而且在学校拿奖学金,实习期间连带学业贷款都还清了,压根儿也没让老陈操过心,也不知道这老东西上辈子积什么德了,得这么两个好儿子。”
见陈安华淡笑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后,刘院长又问:“不过你的嗓子……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如果不太方便,我私下帮你联系几个顶尖的医生?”
陈安华顿了片刻后,还是打出:‘已经习惯了,不碍事。’
看到陈安华不想多提的表情后,刘院长便也没再问什么。
其实在陈安华很小很小的时候,老陈当时就带着找到自己,当时他也带着找了很多专家,但都说这孩子声带没有问题,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发声,建议他们领着到心理医生那里看看。
也许是当时中国心理医疗不够发达,也许是陈安华太过抵触,有几次这孩子在心理诊所直接抽搐过去,吓得当时的心理医生再也不敢接待他。而等安华再长大一些,也再没答应过要去看医生的话,这嗓子的事情也就撂下了。
刘院长最后语重心长的说:“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在医院有任何问题记得来找我……哦,对了,”忽然想到什么,刘院长拍拍额头说:“瞧我这记性,前几天我儿媳妇买了些东西给你嫂子,最近她忙,一直没时间去你大哥大嫂那里,放我那儿都好几天了,待会你去我办公室拿一下给他们带去吧。”
刘院长的儿媳和陈安华的嫂子是闺蜜,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才结成了哥嫂的缘分。
有一秒钟的犹豫停在安华脸上,顿顿后,陈安华才又舒展面容,边笑着点头边起身离开了。
……
经过四个小时的时间,刘院长带着陈安华和另一个主力医生,终于将心脏搭桥手术顺利做完了,虽然说手术风险不大,但由于这个病人身份着实特殊,因此还是让全院上下,尤其是进入手术室的若干人捏了把冷汗。
等陈安华确定了术后八小时风险期已经过去后,他终于拖着疲惫的脚步从医院大楼走了出来。
刚入秋的季节有些偏冷,冷风把陈安华大衣的衣角吹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把风衣的领口抬高些,但即便这样,也挡不住黑色高领针织衫下显露出来的修长白皙脖颈。
手中拿着刘院长给的礼物盒,安华想,是不是该去看一趟了,回国几个月,即使那么想见他,也只见了几次而已,也许这个借口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每次见到那幸福的二人,安华都很讨厌自己,讨厌因为嫉妒而心生怨恨的自己,讨厌在心里极度渴望着,还要用尽全部力气做出平淡表情的自己,讨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放下这份感情分毫的自己。
也许从那一个眼神开始就注定了一切,从陈以筱把他捡回家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即使只有单方面推动的动力,然而这个齿轮就像永动机一样,一旦启动就停不下来,任由时间空间夹在其中,也不曾让它有丝毫的怠懈。
陈安华经常问自己,要忘了吗?可以忘吗?可是每次的答案都把他推向无尽旋转而下的深渊,也许想过吧,但任由怎么样都做不到。而答案的另一侧,他也清楚的知道,这辈子他也不会让陈以筱知道这份感情的存在。怎么能让自己恩人的儿子来承担这一份本就不该有的也不容于世俗的牵绊,他怎么能以这么无耻这么残忍方式把那么好的一个人拖进泥潭。如果一定要有人沉在深渊,就算以自己的身躯作为垫脚石,他也会把那个人擎上去,不让那人沾染一丝不堪。
陈安华又看了看手中的纸袋,心想要不还是周末吧,等到都去爸妈家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