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鹏见旁边的哥们该乐乐该喝喝,也没把这边的动静当回事,犹豫了一下,才侧在周瑾玉耳边,跟这个易骁最铁的死党说:“唉,我估计易骁这次是真看上陈安华了,但是陈安华出国了,人走了。”
见周瑾玉蒙蒙的表情后,夏鹏又说:“你可别问他啊,这事儿他不让说,但易骁惦记过谁啊,陈安华走这大半个月易骁可没少折腾,反正你知道就行了,别在他面前再提了。”
还有半句夏鹏想说却又憋回去了,他想让周瑾玉替他说说好话,别让易骁把错怪他身上。
周瑾玉本来酒量最好,今天大概真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夏鹏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他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后的反应,却让在旁边等着给拿主意的夏鹏着实有点儿吃惊,即没有说‘我靠!我哥们儿被掰弯了’,也没说‘易骁这就看上男的了?’
而是……
夏鹏没看错的话,觉得那是藏着高兴的表情。
……
易骁从会所出来直接就来到了陈安华家楼下,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他知道没法这个点儿去老陈家,而且老陈看到他后,大概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于是易骁就在这个不算太热的五月里,在老陈家楼下等着,等待天亮。
陈安华走了,从知道那个消息的一刻起,他就觉得脑袋中有跟弦崩了,意识到今后可能都没法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易骁无比悔恨,他连一句‘对不起’和真心的‘喜欢’都没对陈安华说过,而此刻,回忆起那个安静美好的少年,他自责的想到,是自己把人逼走的吧。否则怎么会忽然离开,一个哑巴,在国内就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出国了能正常学习生活吗?陈安华那么与世无争的人,为什么被自己拉进这个起初充满谎言和欺骗的旋涡,把他安静的世界打扰了,最后还狠狠踩上了一脚。
易骁知道自己渣,从初中起就知道,从那些女生或哭着挽留或谩骂的声音中他就知道自己多混蛋,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悔恨不是因为自己对一个孤儿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而是悔恨自己明明喜欢陈安华,还在践踏了安华的尊严后让人黯然离开了。
易骁再也不想逃避了,他现在必须让安华听到他的声音,让安华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不会让安华难过的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开始一段陌生的人生。
等天终于蒙蒙亮了,当易骁脚下已经踩了无数个烟头后,那天见到的陈以筱终于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
易骁上前叫了一声:“陈大哥!”
陈以筱看到易骁后,马上认出了这个帅气的男孩子,有些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易骁点了点头,没有再客套什么,而是直接问:“陈大哥,上次走的急,没问安华的电话号码,你能告诉我一下吗?还有,他现在上学的地址能告诉我吗?”
陈以筱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个七点不到就出现在家楼下的大男孩儿,顿了几秒后,还是马上说:“好,没问题,我写给你。”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纸和笔。
易骁刚看到陈安华大哥写了一串数字,就听到后面一个深沉的声音叫:“以筱,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呢?”
这个声音两个人都很熟悉,同时转头向小区门口看去,就见陈校长推个自行车从铁门内走了出来。
见到易骁后陈校长停住了,提了提黑色眼镜框,疑惑的问:“易骁?你怎么在这儿呢?”
陈家大哥赶忙解释说:“爸,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有个学生来咱家找安华,你还问我是谁来着,”然后笑着看向易骁说:“就是他,上次都没来得及问名字。”
陈校长把眉头拧紧了,转头看着易骁问:“你和安华很熟吗?”
易骁此刻站在这里不怕被老陈质问,就是在任何人面前他也不怕了,但是他怕两人的关系被安华家人看出端倪的话,会给安华带来麻烦,毕竟正常来讲,他和陈安华这种学生就应该没有交集。
于是易骁反应迅速的从书包里拿出一直还没还给安华的一个本子说:“学校地上捡到的,一直找不到人还他,我看里面有很多笔记应该有用,就送来了。”说着就把本子递给了陈以筱。
陈以筱觉得有些奇怪,那天上门来找安华时,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但还是顺势接了过来。
老陈走上前把本子拿过来翻了两下,确认是安华的字迹后才说:“知道了,快早自习了,回去上课吧。”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时间,易骁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陈以筱手中的那张纸片,他很想不管不顾把它抢过来,但终因怕给陈安华惹来更多麻烦而放弃,毕竟他已经惹太多了。
最终易骁没再说什么,而是扭头向学校走去。
……
☆、第 4 章
八年后……
豪华的会议大厅里,周瑾玉皱着眉贴在一个人的耳侧低声说:“妈的,这帮孙子指着这单攒棺材本吗?价格往死高里抬,这他妈都耗了大半个月了就是不松口,给外销的都比我们的价格低,就吃定我们非买他们的货才趁机抬价。”
周瑾玉负气的撇撇嘴后,扭头转向旁边的座位,只见座位上的人眉头微锁,目光紧盯在会议桌对面正窃窃私语的几个人身上。
忽然的,这人嘴角显出一个不为人察的弧度,然后正色侧头,以同样的低声回说:“说不定不只有我们着急,待会儿跟他们说今天就到这儿,我们再考虑考虑。”
周瑾玉有些急了,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什么情绪,只是放小嘴型低语道:“你疯了吗?我们必须用他们的机件,而且再有两个月就交货了,再拖的话,合同违约金比他们涨的这些价都要多。”
然而旁边的人只是笃定的自信说:“听我的。”
周瑾玉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但因为已经习惯了听他的话,所以白了眼这个看似淡定自若的人后,他还是正了正身向桌对面的人提出:“不好意思,既然我们始终对成交价无法达成一致,那我们今天暂且到这儿吧,回头我方也会再斟酌一下,下次再联系。”
此话一出,对方几个人的脸上马上闪过一丝异样,虽然都是谈判方面的老手,明白不应在对手面前轻易显露情绪的道理,但被刻意隐藏的那一瞬慌乱,还是被某个人准确捕捉到了。
只见这个身着灰色西装,眉眼间英气十足的人忽然站起身来:“谢谢今日到场,我们择日再谈。”
“骁总留步!”对方主导谈判的人急忙跟着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很有诚意,也谈了很多次了,我们何不早些把这笔单订下来……”大概觉得略显急躁主动,于是转而道:“听说贵公司很着急,等着我们这批机件交货呢。”中年人说完对着易骁了然的笑笑,显然已经从其他处得知了他们公司的一些消息。
易骁却并未慌乱,从容笑答:“李总确实消息灵通,难怪对价格一直不肯让步。”
果然李总听到后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都是圈里人,无意听到一些而已,”然后看似随意,但却胜券在握的直接摊开来说:“其实骁总让些小利,稍微多给我们这些小企业分些羹,大家都比较好过,骁总说是吗?”
易骁听到后,单手插在考究的西服裤兜里低头先笑笑,片刻后,忽而敛去笑容抬头正色道:“那李总有没有听说我们已经和瑞士的一家公司在接洽,如果不是考虑到上面有文,尽量采购国有品牌,我们也不会一直耗到现在,但‘尽量’的前提是价格平等,像贵公司这样故意临时抬高20%的价格,就算我们选择了别的厂商,怕是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李总的气焰一下像霜打的茄子样蔫了下来,易骁是谁的儿子谁的外孙,他当然知道,别说上面有个“非强制”要求,就算“强制”要求,他相信以这个骁总的实力也能轻松搞定。但前期有笔单子黄了,他上面那些老总等着这笔单子拉回来,否则发不出年底奖金又要有很多人失利,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得罪这么个人。
正在李总踌躇的时候,易骁帮他敲了最后的定音锤:“既然没什么诚意,彼此不必浪费时间,下次我们不会采取单独对接的方式而是公开竞标,”这个太过帅气但有一丝凛冽的男人最终扬了扬眉,“李总觉得这样,成吗?”
……
劳斯莱斯车里,周瑾玉破口大骂:“你他妈演戏也跟我提前对个台词啊!说来就来搞得跟真事似的,你也不想想,都是同行,一共有几个公司别人心里能没逼数吗?这次是被你唬住了,比原价高5%就成交了,要是露馅了呢?单子跑了你他妈给我变出来去!再说他们回去不会去查啊!万一查出来你是在唬他们,今后不给咱们供货了上哪儿哭去!”
副驾上那个人却漫不经心的说:“哭什么,他们自己说的,我怎么可能编排的那么真。”
“什么!”周瑾玉眼睛瞪的溜圆看向易骁说:“咱往人家公司安插内线了?按窃听器了?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好好开你的车,”易骁抬抬下巴提醒,在周瑾玉终于肯把脸挪向正前方后,他才说:“你当拍电影么,怎么可能,他们刚才会议室里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