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斗?再等十年你也斗不赢,嫩。”周讲于很得意。
谢呈侧扬着头,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滚!”
门砰一下关上。
谢呈顿了两秒,咚一声把脑袋砸回床上,默默闭着气。
过了半天,他突然十分懊恼地捶了一下床板,把脸死死埋进被子,使劲蹭了蹭。
兰姨说过今天不回家,两个人写完作业已经夜深了,周讲于再次鸠占鹊巢,在谢呈赶他之前躺了下去。
两个人于是又打了一架。
睡到半夜,周讲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床在震。他眯了眼,看到谢呈坐在床边,正在狂揉自己的小腿,空气里全是酒的味道。
他闭了闭眼,猛地又睁开,嗖一下坐起来,问:“你在干嘛?”
谢呈看他一眼,没说话,往手心里倒了一点白酒,双手搓了搓,随即往小腿上覆去。
周讲于看着他动作,又躺下去:“这是什么长高的秘籍吗?”
谢呈还是不开口。
周讲于自觉无趣,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梦周公,想想又转过来,仔细看他的脸,跟平常一样没有表情。
“你晚上说做正事就是做这个?”周讲于问。
谢呈双手还在小腿上使劲揉,含混地说:“腿疼。”
周讲于再次坐起来:“腿疼?”
他挠挠头:“我今天打你的时候踹到你小腿了?你其实是豆腐做的?”
谢呈白了他一眼,皱了眉:“不是,就是腿疼。”
周讲于有点诧异:“你这疼多久了?”
谢呈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堆了起来,他抬手要揉眼睛,周讲于一把抓住他手腕:“傻逼吗?手上有酒。”
“疼好一段时间了,疼得受不了,好像是骨头里面在疼。”谢呈挣脱他手,拿手背在眼睛上蹭了一下,又去揉小腿,“拿白酒搓热了揉揉会好点儿。”
“难怪你屋里还放高度酒,我以为成为酒鬼是你的人生目标呢。白酒怕是不行,得去哪里弄些药酒来。”周讲于说了半天话,突然皱眉严肃起来,“不会是骨癌吧?”
谢呈手上动作一顿:“你咒我?”
周讲于哈哈地笑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过酒往自己手心倒,搓热了去猛揉他小腿:“我咒你能把你咒死吗啊?你死了来找我报仇呗,我等你。”
谢呈用“你很无聊”的眼神看了看他。
周讲于突然正经了一下:“肯定是这半年长太快了,缺钙啥的。跟你妈说过没有?”
谢呈放开手,任他大力地揉着自己的腿,有点疼,但是皮肉上的痛感好像渗透了进去,把那种蚀骨的难受冲散了好多。
电视剧没骗人,以毒攻毒有奇效。
谢呈摇摇头:“长太快?你不是说没见我长个儿吗?”
“怎么不说?”周讲于没理他说的话。
谢呈耸耸肩:“又不会死人。”
房间里全是酒香,谢呈困得不行也疼得疲倦,只好眯缝着眼,听到周讲于在问:“我手重不重?”
他口齿不清地应:“重。”
周讲于得逞地笑笑,手上又下了几分力气。
小腿里那种软绵绵的疼折磨人得很,皮肉上再疼都是缓解,于是谢呈只掀了掀眼皮子,懒得开口说话。
周讲于不满地在他小腿上捶了一下,说:“我他妈成你的丘二了?”
谢呈不耐烦地腿一缩,意思是要自己来,周讲于抓紧他脚腕不放,用力一扯:“逞什么能?”
“周讲于。”谢呈听他叨叨半天,喊了一声。
周讲于看了他一眼:“说。”
话音刚落,谢呈一头栽了下去。
周讲于倾身过去拍拍他脸,确认人是睡着了,一把甩开他腿:“疼死你得了!”
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周讲于又回家去找干净校服换,因此两个人的早读是在走廊上读的。
谢呈还好,都习惯了,不过周讲于还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
柴科也是个迟到大王,站过来的时候很惊讶:“鱼你晚上偷人去了?竟然迟到。”
“偷柴狗去了。”周讲于白他一眼。
柴科看了看谢呈,挪到周讲于旁边,小声说了两句什么话,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笑。
谢呈转头看他们,马知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气道:“怎么还讲?迟到了还有脸讲?谢呈站中间!”
两个人闭嘴站直了,谢呈默默插到中间站着。
八点,正式的早读铃声响起,迟到的人进教室。
谢呈落在最后,扯了周讲于一把:“你们在说什么说那么开心?”
“不告诉你,”周讲于挑衅地说,“少儿不宜。”
谢呈皱眉:“周讲于你可不能学坏了。”
周讲于噗一下笑了,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坐到座位上。
中午老师刚一说“下课”,谢呈立马起身出了后门,他大步朝楼门口走着,周讲于跟上去:“跑什么?”
谢呈头也不回地应:“今天上甄蒸酒了。”
周讲于“咦”了一声,也有点兴奋。
两个人在楼门口看到宣禾,谢呈急吼吼地拉着宣禾就要走,宣禾笑:“你俩真是,急得跟兔子一样。”
“不是我,是谢呈!”周讲于说,“我不是兔子。”
宣禾哈哈地笑:“那你是什么?”
周讲于“嗷呜”了一声:“狼。”
一起到了校门口,谢呈远远望见耿川在马路对面,他侧头看宣禾,宣禾步子顿了一下,他于是拍拍宣禾手臂:“哥我们先回了啊。”
两个人跟耿川擦肩而过,谢呈喊了他一声,耿川笑:“这么忙慌慌的,今天蒸酒了?”
谢呈重重点点头,掩不住开心,周讲于在旁边说:“怎么天天往我们学校跑?耿川哥你可真闲。”
“可不是嘛。”耿川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丘二:是川渝地区的方言,大概意思就是做长工的或者打杂的酱紫~
☆、蒸酒
回家跑到酒厂,老谢正坐在灶前往外撤木柴,宣芳玲在旁边倒腾酒缸。
谢呈知道正是出高度酒的时候,他匆匆跑到锅炉下面的台阶上坐着,周讲于也跟了过去。
老谢看到两个小的,笑说:“小呈从小最爱看出酒。”
谢呈有点紧张地点点头,盯紧了锅炉。
第一把大火让发酵过的高粱在水里沸腾,出的是不纯的头酒,掐完另外装了缸,准备二次蒸馏。
现在烧的是中火,蒸汽在锅炉上腾起,从冷凝器里绕过,变成液体最后从小管道里流出来,哗哗地入了干净的酒缸。
整个酒厂里全是还没陈置过的鲜酒香。
很烈。
谢呈看着清透的酒出来,忍不住就开心,问宣芳玲:“妈,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是用的木桶蒸酒?出酒的还是竹管子呢。”
宣芳玲笑了笑:“古法对手艺的要求太高了。”
“那等我爸回来咱们酿一回吧!”谢呈兴冲冲地说。
周讲于扭头:“等你学会了自己酿呗。”
谢呈认真点点头:“也行。”
两个人难得不吵不打,安静地看了半天,宣芳玲转头问:“你哥呢?”
谢呈顿了顿:“老师拖堂,来不及回家了。”
周讲于看了看谢呈,没说话。
谢呈答完话才有点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于是只紧紧盯着酒。
宣芳玲指指酒厂那头:“你俩帮我把酒缸抬过来,抬得起吗?”
“没问题的姨。”周讲于两步跳下去。
谢呈跟过去,两个人抬了酒缸,宣芳玲催着出去吃饭回学校,谢呈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周讲于出酒厂。
宣禾一直没回来,谢呈煮了两碗面,酒厂里见不得油气,两个人就在葡萄架下面吃。
谢呈忍不住问:“你说我哥跟耿川哥怎么回事儿?”
周讲于摇摇头:“不知道,跟咱俩一样打架了?”
“没有吧,”谢呈戳戳碗里的面,“咱俩打架了我也没有不理你啊。”
周讲于眉毛一横:“再说一次?”
谢呈咳了两声:“那是因为你太讨厌了。”
周讲于瞪他一眼,一筷子抢走了他碗里的一块肉,并且飞速护住了自己的碗:“我感觉耿川哥做错了什么事情?”
“他能做错什么?”谢呈问。
周讲于想了想,摇摇头。
谢呈叹了一口气,周讲于问:“你到底在操心什么?你哥用得着你操心吗?”
“你不懂。”谢呈说。
周讲于不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懂的,小禾哥就是有正事儿不会告诉你呗,你就是个小孩儿。”
这句话正好戳到谢呈痛处,谢呈拿着筷子抽了他一下,周讲于气急,踩了他一脚。
吃完午饭宣禾依然没回来,谢呈把煮面的水重新烧开了准备喂鸡。
敞口的碗,一碗玉米面,半碗糠,菜叶子切碎了扔进去,倒一锅开水。
周讲于抢过鸡食铲子:“我来搅。”
谢呈在旁边看着,闲闲地指挥他:“桶边上桶边上,桶边上那么多生面没看到啊?不烫熟你让人家鸡怎么吃饭?”
搅鸡食看着简单,周讲于力气也大,可就是怎么都搅不匀,听谢呈叨叨,他一把扔了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