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吗?”周讲于问。
谢呈笑:“你紧张吗?”
周讲于想了想:“不紧张,我就二诊的时候稍稍紧张了一下,三诊考得太好了,我现在觉得清华北大随我挑。不过咱俩都商量好了,我还是最想去省大嘿嘿嘿,只好对不起清北浙了。”
谢呈笑了一会儿,说:“你三诊是真的考得好,我做了你的卷子,最后分数比你要差一些。”
“得了,你那是瞎做的,你正经点儿做还不是把我甩开。”周讲于没好气地说。
谢呈:“干嘛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三年你的进步又不是假的,我说你行你就是行。”
“行行行,咱俩都一定行!”周讲于气势十足地总结。
谢呈哈哈笑:“后天考完了我不给你打电话,等我睡一天一夜再打。”
周讲于应:“成!”
六月八号下午,一出考场就看到宣芳玲和宣麦,谢呈迎上去,姑侄俩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谢呈笑:“没什么感觉,但是应该不会差。”
得了这一句,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呈没撒谎,确实没感觉,他只觉得一切像场梦,生怕醒来发现自己还得做卷子。
回家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他给周讲于发了个短信:“没感觉。”
默契地,刚刚发出去周讲于的短信就来了:“没什么感觉。”
谢呈笑了笑,随后洗了个澡,连饭都没吃,直接倒头就睡。
本来以为自己能睡一天一夜,但是没想到睡得太早,生物钟还停在复习的时候,半夜突然就醒来。
坐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谢呈发现自己是饿了。
躺了半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他终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正准备要进厨房,站在廊下却突然发现宣芳玲的屋子里灯还亮着。
厨房最那头跟那间屋子只隔着一道墙,谢呈摸黑进了厨房,走到头,隐隐听到隔壁好像是在吵架,但是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他悄悄打开窗户,声音于是稍微清晰了些。
宣芳玲带着隐隐的哭腔,低声嘶吼:“谢军你到底要怎么样?非要闹吗?”
谢军语带着嘲讽:“我想怎么样?这话该我问你,宣芳玲你到底想怎么样?儿子高考完了,你现在没压力了要跟我离婚了?告诉你,没门儿!”
宣芳玲哭得更大声了些,抽噎着还没开口,被谢军再次截过话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谢那龟儿子是凭什么?凭什么帮你还钱?!”
“你别太过分了谢军!”宣芳玲一下子拔了声音,“我跟了你二十几年,你泼什么脏水给我!”
谢军狠狠道:“你敢不敢赌咒?你没意思难保其他人对你没意思!”
听了这几句,谢呈心里的火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他回身走到厨房门口,啪一声开了灯,回手就扫了灶边的锅。
锅掉在地上,发出稀里哐啷一阵响,锅盖滚到远处撞上墙,砰地扣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粗粗喘气,而后是两道房门依次响过,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匆匆到了厨房门口。
宣芳玲看到是他,松了一大口气:“小呈?”
谢军接口:“还以为是小偷。”
谢呈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着门口,夫妻俩都站在阴影处,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末了宣芳玲说:“是不是饿了?妈给你做?”
“我自己做。”谢呈平静地说。
谢军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堂屋。
宣芳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要说什么,又好像只是要看看他。
片刻,谢呈低声问:“妈,需要我帮忙吗?”
宣芳玲讪讪地笑:“你在说什么?快吃些东西睡觉了。”她说完匆匆走开去。
谢呈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案板上发了一会儿呆,把锅捡起来,洗洗手上了楼。
辗转了近一夜,临近清晨谢呈才有些迷糊。
半睡半醒间听见开门关门响,他脑子里有点印象,知道是宣麦去上学了,是宣芳玲跟谢军出门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等屋子里彻底没人,才真正踏实地沉入了梦乡。
又梦到了周讲于,梦中的场景就是这间屋子,依然是午后,周讲于从西容回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说周爷爷陪他种了一棵槐树在院子里,说马上就要高考了心里有些慌。
高考……高考似乎已经过了。
谢呈在梦里跟周讲于拥抱,他记得分明是冬天,但是周讲于身上好热,挨近的时候让人起了一层汗,让他有点渴。
他渴得受不了,只好起身下楼,但是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水,正自焦灼,周讲于突然从背后递过一杯水来,笑说:“在我这儿。”
温凉的水入了喉咙,谢呈睁开眼睛,一双森森的睫毛映入眼帘,睫毛的主人正在吻他。
过了两秒,他猛地弹起身来,额头跟额头撞得“咚”一声响。
“我靠!”周讲于捂住额头,把水杯放到桌上,骂道,“谢呈,你高三是练了一整年铁头功是不是?”
谢呈诧异地问:“我没醒?”
周讲于皱眉看着他,半晌倾身,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谢呈吃痛,瞌睡全醒了。周讲于又在他鼻尖上安抚地亲了一下:“醒了没?”
顿了顿,谢呈笑起来:“你怎么就回来了啊?”
“那是,”周讲于嘚瑟,“坐了最早的班车。”
谢呈又怔了半晌,张开手臂:“周讲于。”
周讲于笑着靠近:“嗯。”
谢呈靠在他胸前,手从后腰往上,一直抚到他后颈处。用手掌丈量完他的肩背,他吻着他侧颈,小声说:“瘦了。”
“那可不得瘦?”周讲于笑,“我怕跟不上你,万一到时候你去上省大,我去上隔壁的技术学院。”
谢呈笑了一会儿,还抱着他不撒手,问:“兰姨回来没?”
周讲于在他背上搓了搓:“现在在家里收拾屋子的,不过她过两天就走了,请假只请了三天,我等到要填志愿的时候再走。”
谢呈嘿嘿笑了几声:“幸好屋子没有租出去,也奇怪,我们这个地段应该很好租的。”
“太天真了吧你。”周讲于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谢呈恍然大悟,在他背上掴了一巴掌:“你太贼了周讲于,兰姨贴广告多辛苦啊。”
“辛苦个毛,拢共没贴几张,她也不见得真想租。”周讲于笑,说着手一边搂紧了些,让他坐到自己身上,从上到下像摸宠物一样摸了一遍。
谢呈面无表情地任他折腾,到最后实在绷不住,弯腰挡住他手的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等谢呈收拾好起床,两个人去了斜对门。
见到谢呈,兰姨表现得十分自然,摸摸他头,笑说:“一年没见了都,小呈又长高了。”
“嘁,”周讲于不屑,“一米七九!以前还腿疼呢,我以为他冲两米去的。”
兰姨回手给了周讲于一巴掌:“就你顶天!嘚瑟!”
谢呈冲周讲于挑衅一笑,周讲于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饭桌上女人们一直在说话,谢呈跟谢军的那点别扭也就被掩盖了过去。
周讲于偶尔看向谢呈,谢呈都一脸正经地回望过来,让他以为他下一秒开口就会说“来看这道题”。
过了两天兰姨回了西容,周讲于得了自由。酒厂这段时间没开火,铺子也不缺人,谢呈也就悠闲地在家待着。
宣麦还没期末考,还在上学。这一天家里没人,两个人又搬着躺椅上草楼,不过椅子却空了一张。
夏日的午后时光静止着,谢呈压在周讲于身上,被他轻抚着后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周讲于正在说班上一个小眼镜的事情,谢呈看着他嘴唇,脑子里只觉得那线条太好看,他说的话一句没听清。
片刻,周讲于停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你在想什么?”
谢呈一脸冷淡,但是微微仰了仰头。周讲于假作不明白,眨眨眼看着他:“什么?”
“叽叽歪歪你大爷!”谢呈一把勾着他脖子,一口咬上去。
周讲于笑着把住他后颈。
正自纠缠,旁边堆放旧干草的地方突然传来簌簌声响,两个人一惊,同时侧头,看到一个身影飞速下了扶梯。
谢呈从周讲于身上弹起,周讲于立刻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把着楼边直接跳了下去,从屋背后的小路追着那身影而去。
跑了没多远,到古分泉路边上,那人撞上了另一个人。
“宣鹏你跑什么?”被撞的人皱眉。
宣鹏手里抓着一只幼鸟,匆匆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朝着小路另一头跑。
周讲于和谢呈跑到近前,看到竟然是习可得。
谢呈扯着周讲于停步,朝习可得身后一望,宣鹏那小子不知道从哪个坎儿跳走的,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习可得惊讶地问:“你们俩干嘛?演警匪片?”
周讲于看了谢呈一眼,眉心带着戾气:“不关你的事儿。”
谢呈在他腰上轻搂一下,看向习可得:“好巧。”
习可得感兴趣地看看他俩,又朝身后的路望了望,小声问:“你俩不会是……干什么事儿被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