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不说话,翻身趴在凉席上,枕着胳膊睡觉。“你问,你问,我听着呢。”余温说道。
“不问了。”杨帆委屈的声音从胳膊缝里钻出来。
“问,你问,”余温说着把枕头从杨帆的胳膊下揪出来,说“你这样睡觉脸会长痱子的。”
杨帆翻了个身,瞅着窗外说:“你觉得国家统计的数据是真的吗?”
“什么数据?”
“就是你桌子上的那份报纸,上面说国家最新普查的男女数据,说中国有五百万到一千万男同性恋,而且还有专家估计有一千万女的也和我们一样?真的吗?”
“国家的数据,不能有假吧。”
“为什么我们在生活中没有见到过呢,要这么说一百个人中总该有一个吧,我们见过的人不止一百了,怎么一个都没有。”
“我们不就是吗?不就活在百分之一里吗?说不定人家也在寻找我们?”
“真的吗?”
“真的。”余温说着翻身拿起桌子旁的报纸,国家统计了男同志的数量,余温万万没有想到,数量这么庞大。
“其实,我有怀疑过几个人,我总是觉得他和我们一样,但是他们身边都有女朋友,可能我猜错了。”杨帆没有底气的小声说着。
“别这样猜别人,猜对猜错都挺尴尬的。”
“我知道,我就是和你说说。”杨帆说着转过身来,把自己热乎乎的手搭在余温有点凉的手心上,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猜想:“你说韩余导演会不会是?他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我们?”
余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忍不住顺着杨帆的话乱想起来。
“你说电视电影里的那些人,翘着兰花指,走路一扭一扭的,为什么我们不是这样的。”杨帆继续问。
“电影里都是假的,演出来总要夸张点的,再说,你不也演过电影,你知道的呀。”
“我以为咱们的那个大堂经理,娘们唧唧的,和我们一样呢,我观察他好久了。”
“我也观察他好久了,但他好像不是哎,我见过他小孩子。”
“我也见过。”杨帆失望的说。
两人不再对话,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掺杂在月光里,粉碎在空气中,将两人紧紧包裹。报纸上的庞大的数据,到生活中却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上千万人的统计数据,到头来只有余温杨帆两人在支撑着。
杨帆感到有点燥热,再次起身提着一桶水到门外哗的一声浇下来,湿淋淋的爬到床上,头上的水到处乱甩,蹦的到处都是。
“明天就发潮了。”余温看着凉席的水,大声的说道。
杨帆把手搭在余温的胳膊上,说“你跟个小冰箱似的,当然不热了,我快热死了。”
“我也热,心静自然凉啊。”
“你别整八十老头说的话,你是打小冻得,天天都心静自然凉,我冬天都冒火,别说夏天了。”杨帆甩着头发,把水溅到余温身上。
余温把冰凉的胳膊搭在杨帆烫人的脖子上,杨帆举起报纸,在月光中看了看,塞到枕头下,小声的说:“本将军决定,从今日开始,我们开始努力寻找我们的伙伴。”
“你有那空多看点单词行吧,净整没用的事。”余温转身对着杨帆,继续说:“你那个成绩,就不难受吗?”
“不要紧,你学习好就行了,到时候我跟你混。”杨帆说着把自己裹进湿被单,装睡起来。
下午两点后,最后一批客人伴随着椅子在地上拖拖拉拉的吱吱声离开,饭店突然安静下来,后厨的师傅们拿着小白毛巾擦干脸上的汗,一起蹲在店门口的阴凉处吸烟,他们经常让一支烟给杨帆余温,刚开始两人还因为不会吸烟摆手拒绝,但又总觉得拒绝他们显得不够意思,只好道谢伸手接下。
余温拿着烟,刚点上,还有点不熟练的吸进去一口,想学着师傅们的样子,让烟进入肺里,然后从鼻子里慢慢的散出来。
杨帆拿着雪糕从后面过来,和余温一块蹲下,这是下午饭店门口特有的景象,一群人蹲着,坐着,也不交流,就开始吐云吐雾,看似活神仙,原来经过饭店门口的时候,杨帆也很纳闷,怎么看着当厨师这么舒服,到了后厨,杨帆才明白,忙碌了一整个中午,终于伺候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点点小时间,那还来得及聊天,只想坐下好好静一静。
“给我一个雪糕。”余温从背后喊了一声杨帆。
杨帆惊恐的回过头来,余温也吓坏了,这是什么声音,说道:“怎么回事。”
杨帆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余温捏了捏嗓子,继续说话,吸烟前还是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怎么洗完一阔烟就变了味道,声音里掺杂进无数细小的沙粒,说出的话低沉厚重,余温清了清嗓子,就感觉那声音就像拿着砂纸在地上摩擦一样。
“怎么回事。”余温转头看着师傅们,不停的清嗓子。
“正常,小孩子变声嘛,变完声就是男人了,紧张个球啊。”师傅吸着烟,看了一眼余温,抖了抖烟灰,继续出神。
“正常?”余温想接着说话,但还没有接受住自己的嗓音,闭上了嘴巴。
“哎呀,多大的事,回家问问你爸爸就知道了。”师傅们头倚在墙上,还没有休息够就被余温慌慌张张的动静吵醒,不耐烦的说。
余温在书上看过变声期的介绍,可又忘记了里面具体说的什么,着急的往街上的书店跑,杨帆余温在书店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一本关于青春期健康发育的书,又不好意思问店主,走出书店。
“你有没有带学校里发的健康手册?”余温用公鸭嗓的声音问杨帆。
杨帆摇摇头。
两人走进网吧,在搜索框里打上变声期。
“网上说要持续一年的时间,你这一年该不会都用这声音说话吧。”杨帆走出网吧的时候,问余温。
余温想说话,咽了咽唾沫,又把话收了回去,这声音太难听了,压根就不想用这声音说话,虽说自己想赶快成为男人,但有了男人厚重的声音后,余温突然觉得自己幼稚的外表根本驾驭不了这么低沉的声音,而这声音又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晚上,杨帆躺在凉席上吃雪糕,余温抱着茶缸子在一旁喝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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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杨帆拿完雪糕纸后冰凉的手从一旁伸过来,摸了摸余温突起的喉结,羡慕的说:“我什么时候才变声啊。”
余温继续喝水,总是感觉嗓子里有异物,压根不敢开口说话。
“你不能觉得你这个声音很男人吗,就跟那些大人的声音一样,很棒啊。”杨帆模仿大人说话的声音,对余温说道,但模仿出来的声音和真正的大人声音又有着天壤之别。
“真的?”余温开心的扭头看杨帆。杨帆点点头。
杨帆看着余温坐在身旁喝水,听着咕咚咕咚水流过喉结往下落的声音,忍不住看了又看,余温的宽大的喉结在脖颈上来回滑动,就像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一座突起的的山峰,不由自主的就聚集住人的目光,杨帆盯着余温的脖颈,忍不住亲上一口。
余温有点呆,看着肩旁的杨帆,杨帆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余温,目光向下落下余温的嘴巴上,再次不由自主的靠近余温。
窗外的蝉鸣响彻整个夏夜,夏风吹散的云在天上来回飘,初一没有月亮,漫天星星独自撑起夜的门面,空气中是刚下完雷阵雨的清凉,今晚的景色真美,但屋内的少年无心顾及,他们自有让他们心情愉悦的事情。
全市开展卫生健康宣传活动,按照进行顺序,杨帆余温干活的酒店要全员参加周日下午的讲座。杨帆余温兴奋的拿着本子站在门口排队,听说电视台也会来拍摄。
杨帆看到了报告厅的宣传主题:“防止艾滋病,你我同参与”来听报告的人都是想趁着下午的讲座时间偷个懒,打个盹,根本没有人在听。余温想起几年前他们被艾滋病毒吓得抱头痛哭的场景,无知真是能吓死人啊。杨帆在一旁托着下巴昏昏欲睡,余温坐在下面看着讲台上的姐姐讲的十分卖力,眼神却失望的望着下面听讲的人,拍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杨帆,暗示他认真听讲。
杨帆对着讲台抱歉的笑了笑,台上宣传的姐姐看到杨帆的笑,也回了一个笑,开心的继续讲下去,余温和杨帆坐在下面认真的记笔记。
说是认真的记笔记,但余温是在抄写英语单词,杨帆呢,只是拿个笔做做样子,在算这两个月究竟挣了多少钱。
讲到最后一部分,艾滋病的预防,宣传单志愿者说,其实艾滋病很容易通过同性恋人之间传播,尤其是男同性恋,他们在进行···
余温记单词的笔尖突然抖动了一下,应激反应的抬头看宣讲台,杨帆也停住笔,顿了一下,扭头看四周人的反应。
台上继续讲着,杨帆和余温停住了笔,开始认真听讲起内容来,两人知道自己身上没有携带病毒,但听到庞大的患病人群数量,还是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