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大石头上是三人脱下的上衣,虽说天气燥热,但走进河水的刹那还是受不住凉,打了哆嗦。
“呼。呼。”杨帆撩起水往两人身上泼,余温在水里大跨步走向丁盛,一脚把他撂倒在水里,脚下是软软的沙子,在往里走时尖尖的石子,三人赤脚在河底摸石子,看谁打的水漂又远又多。
疯玩起来的时间过得是最快的,三人感觉才在水里刚游了几米,天就要黑了。
“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我妈该来找我了。”丁盛坐在石阶上穿上衣,来回抖动自己的裤子,捏住边角拧干水。
“没事,我们回去的路上,风一吹就干了。”
“可是,身上有股水草腥腥的味道。”
“没事,回家一洗澡就好了。”余温说着,爬上石头,甩干自己的头发,看着杨帆的吉他说:“给我们弹一个吧。”
丁盛拿着吉他站在石头上,调好琴弦,对着面前的河水唱:空虚敲打着意志,仿佛着时间已静止,我怀疑人民的生活有所掩饰,啊啊啊啊,垂死坚持,啊啊啊啊已静止。
丁盛湿哒哒的头发被夏日傍晚的风吹得蓬松,一半潮湿一半干燥,余温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望着粉嫩粉嫩的天边,合起拍子来。在丁盛弹完的时刻,余温轻轻的拍了拍丁盛的肩膀。
“我就是听了这首歌才想学吉他的。”丁盛收起吉他,天越来越蓝,在过几刻钟就要变成暗蓝色,三人骑车在回城的路上,风一会就把贴在身上的湿衣服吹干,三人身上都带着河底水草的味道,行驶在市区下班潮的人群里。
丁盛的手指骨节分明,十指又长又细,在河水里泡了一下午,每个指纹处都泡的发白,丁盛双手来回用劲搓手,想把手上被水泡过的痕迹擦拭掉。余温杨帆站在后门口,看着丁盛的手,看了看他背后的吉他,问到:“你的吉他多少钱啊?”
“一千多吧。”
“便宜的多少钱?”
“两百左右。”
“吉他好学吗?”
“还可以,对着书也能学。”
回家后,杨帆伸出手,对着窗户看了又看,问余温:“我的手和丁盛的差不多吧。”
“怎么了。”
“我这手也能弹吉他吧,我想学吉他。”
“那我们买一个。”
“算了,我就一说。等以后有钱了再学,等明天,我找丁盛看看他的吉他去。”
八月的最后一天,丁盛学琴回来,刚在门口刹住车,妈妈在院子里说:“那个,那两个小孩来找你来,说他们要走了。”
丁盛的车立马掉头,背上的吉他摘下来放到家门口,往街头饭店骑去,后门的对着的小屋没有人了,丁盛推开门看,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其余什么也没有了。
妈妈从后面赶来,说:“哎呀,又不是联系不到,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电话QQ,那个不能联系。”
丁盛手握住门锁,悄悄地说了一句:“再也不能联系了。”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占据心头,不是失去的感觉,反而是解脱,唯一知道秘密的两人离开了自己,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但说是解决,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认识的两个人,虽说在一起从不聊那个话题,但仅仅知道对方的身份,就足以让人感到慰藉。
妈妈在后面推着丁盛的车,嘴上不停的说:“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刚给你买的新车,这才骑了几天,车把就崴了,不知道珍惜,有什么好东西到你手里都糟蹋了,等你爸爸回来,看他怎么说你。哎呀,你车上绑的什么草啊,都干的拿不下来了,别什么草都往车上绑行吧,会生锈的。”
丁盛慢慢的走在巷子里,路边的灯啪嗒一下全都亮起来,丁盛站在灯下,踩了踩自己的影子,怎么都踩不到,后面是妈妈,她推着车,嘴里不停的唠叨着听腻的话,费力的想把车把正过来。
“你快点走行不,迈不开步怎么事,你爸爸这就家来,我还没做饭,能不能快点走两步。”妈妈超过丁盛,推着车着急回家做饭,丁盛拉住自己的车座子,把车接到自己的手里,从后面慢慢的推着。
妈妈的唠叨声在院子里往外飘,丁盛对着院子大喊一句:“妈,我出去买个本子,一会就回来。”
“不吃饭了。”
“吃。”
丁盛哑着嗓子骑上车,在街道上不停的骑行,刚才没有反应上来的情绪,像瓢泼大雨一样哗的一下淋湿整个身体。丁盛骑车到河边,在河边写下杨帆的名字,初次见杨帆时,丁盛一直以为那是喜欢的眼神,原来只是在寻找同类。
丁盛写下余温的名字,然后将他们两人的名字一同擦拭掉,写下自己的名字,丁盛,鼎盛,丁盛是城市户口,是家里的独子,当年爷爷奶奶为了剩下丁爸爸,全国到处躲,生下四个姑姑,才有了丁爸爸。到了丁爸爸这里,万幸生出来的第一个小孩子就是男孩,爷爷取名丁盛,就是为了老丁家鼎盛。
丁盛把自己的名字抹掉,他不敢想,如果告诉家人自己喜欢男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四个姑姑姑父会不会疯掉,丁盛不敢想,他在脑子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是错的,是书错了,自己查的资料都是错的,长大了,就会好了,一定是班里的女生不漂亮,等长大了,遇到漂亮的,就会喜欢了。
丁盛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轻轻的撕掉书皮,露出本来的名字《同性恋亚文化》,他取出书签,把书压在石头下,转身骑车回城,给余温发消息告诉他石头下有本书。
是错的,是错的,是错的。丁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停的加压,在自己终于压制不住的那一刻,丁盛想冲天大声咆哮一句,没错。但丁盛没有,他双手松开车把,张开怀抱,轻声的对着黑夜说了句:是错的。然后继续骑车回家,家里有热的饭菜,还有开学前没有写完的作业和即将练会的琴谱。
杨帆余温回到校园里,杨帆认真的算了又算,两人两个月挣了接近一万块钱,加上之前的钱,足够撑到高考。
“我们去逛超市吧。”杨帆拉着余温往校外走。杨帆也不知道买什么,就是想拉着余温去超市逛逛,超市里什么都有,哪怕就只是推着一个小推车在各个货架前来回晃荡也觉得十分满足。
“你买什么?”余温看到杨帆拖着小车,问到。
“不买什么啊,就是有钱了来逛逛。”杨帆把车塞到余温手里,走在一旁,说“你觉得不买东西,光从超市走走就特别好吗?”
余温点点头,和杨帆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看,杨帆举起一个茶杯说:“我觉得这个喝水一定特别棒,水都很甜。”
“那就买。”
“真的?”
“嗯。”
“我觉得那几个褐色的茶杯也不错,都买了行吗?”
“行,我先把你留这里,带你杯子回去,回头你见机行事。”余温推着小车,另一只手推着杨帆离开货架旁。余温在后面一只手推着杨帆,两人逛遍了整个超市。
超市是生活气息最厚重的地方,一旦到了超市,就总是想着消费,填满自己的肚子,喜欢的人的肚子,还想着再多买点,为日后不来超市的日子准备。
学文科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个,凑成了一个班,余温杨帆各自收拾着书本,往楼顶的文科班搬书。
“反正还没分座位,坐一块,坐一块。”余温喊着杨帆,往靠墙的隐秘处坐。
再也没有比杨帆余温更开心的人了,班里人来来回回搬书,丢书的,爬楼梯一身汗的,找不到板凳的,走错教室的,教室里叽叽喳喳,比养了一窝麻雀还让人心烦,杨帆余温是唯独能开心的吹起口哨的人。
两人开心的没出一点差错,擦干净桌子就坐了下来,没有什么话聊,但就是开心,如果能一直这么坐下去,就更好了。
班里就八个男生,杨帆余温抱着铺盖往新宿舍走,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床位,一上一下。
杨帆坐在上铺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人扭着扭着,身体就像一个麻花一样扛着被子走进宿舍,看了一眼剩下床位,用一种带着带女生才会有的娇弱的声音问到:“这里没有人吧。”
杨帆摇摇头,听到他的声音后,杨帆清了清嗓子,回头用自己软软的声音对余温发牢骚:“我怎么还不变音啊?”
“变声多快,就一瞬间的事,要不你学我,抽根烟就变了。”余温在一旁收拾衣服,叠好递给杨帆。
“也不知道是谁,吓得再也不敢抽烟,喝了一下午热水。”杨帆还没说完,余温把手里的衣服蹭一下扔到了杨帆脸上。
“你这里有人吗?”一个男生抱着被子,用刚变声的厚重嗓音问余温。
“没有。”余温用同样的声音回答到。
“啊,就我了,怎么还不变?”杨帆倒在上铺,蹬腿表示不公。
“什么?”男生看着杨帆,以为是在和自己对话。
“他有病,没吃药,不用管。”余温帮男生把行李搬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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