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猛地抬起头来:“喵?”
这意思年却升一看便懂,然而他十分坚决道:“这次你不能跟着我们,太危险了,明白吗?如果你是我的猫,那我可以带着你,但你……不是。哎,我可不想若以后有机会结识璇月,交给她一具冷冰冰的猫尸。你还是先在这儿猫着吧,我不想欠人人情。”
阮阮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抓住年却升的袖子不肯放手,年却升有些不忍地一点一点把它的爪子扒开,安慰道:“乖。”
姜冬沉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闪过一丝隐晦的不安。
安知也从这样的场景中看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忍不住开口道:“年公子……你……”
“先去把你家俦侣的领子整好。”年却升打断道。
安知和俦侣一同看向那串吻痕,然后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姜冬沉微微皱眉,拽过年却升才被阮阮扒拉过的袖子,迟疑道:“阿升?”
年却升笑了一笑,看安知和俦侣没看向这边,迅速在姜冬沉面上吻了一口,小声安慰道:“我不带它是嫌他累赘,我还能不带你?”
姜冬沉这才放下心来,年却升却不再讲话了,捏了捏姜冬沉的手,沉默了许久。
那边安知和俦侣整理完,安知想再问刚才的问题,却被年却升一个眼神止住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最终,还是安知先开了口:“年公子,不管发生什么事,若我们帮得上你,就定当全力相助。从前你们于我和俦侣有恩,而且我们是朋友。所以,勿相忘。”
天明之时,年却升望了一眼出生的红日,拉着姜冬沉站起身来,向安知和俦侣道:“告辞。”
阮阮不情不愿地被年却升放进安知怀里,猫爪勾了年却升的衣袖,勾了好久。那一双晶莹的眼睛里,似乎有泪。
年却升笑了一下,却是有些不明的苦涩,揉揉阮阮的猫耳,轻声道:“我没白养你。”
阮阮自知留不住他,最终还是松了爪,像是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一般地,一头埋进安知的臂弯里。
这一松,从前人人事事之间的一切,回不去了。
千欢渡最恬静安逸的日子,阮阮与年却升姜冬沉,甚至这两人之间的牵绊,都回不去了。
年却升向安知道:“麻烦你了。”
安知不语,只是摇头。
年却升垂下眼去,退回姜冬沉身边。安知和俦侣送他们到门口,姜冬沉道:“告辞。”
安知微一点头,和俦侣一同道:“保重。”
年却升便转身和姜冬沉走了,迎着金光熠熠的朝晖,踏过石子铺的山路。突然年却升转回头,看着安知和俦侣,对姜冬沉道:“我再看一下阮阮。”说着三步两步跑到安知跟前,接着安慰阮阮的幌子,小声向安知说了一句话:
“我再麻烦你一件事。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烦你再替我照顾一下姜冬沉。”
俦侣听见了,猛然睁大了眼,安知却从身后捏了一下俦侣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认真地,也大声地向年却升道:“放心吧,年公子,我们肯定会对阮阮尽心尽力的。”
年却升笑了,转身退了回去:“那他就交给你了。”
说完,跑回姜冬沉身边,回头向安知和俦侣挥了挥手,在放下手时就势拉住姜冬沉,在他耳边笑着道:“好了,这下我放心了。”
姜冬沉永远是比较现实的那个,回握住他的手道:“你说我们往哪走比较好?”
“先往南吧,离年家远点。”
说完了,又在姜冬沉耳垂上咬了一下:“哥哥,以前我还想过万一你父母不同意,我是要带你私奔去的。不过是我多虑了,所以这个瘾在这儿过了吧。”
姜冬沉不知怎么忽然笑得十分灿烂,捧场道:“是啊,好刺激哦。”
“那这个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机会,哥哥,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姜冬沉也不说话,冲年却升嘿嘿地笑着,年却升失声笑道:“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姜冬沉使劲握了握年却升的手小声笑道,“呀,刺激得很。”
年却升也笑,点头道:“对啊。”
只是这样的手,不知道再能牵多久了。
劫
天亮之前年却清就已经带人围了千欢渡,他叫年家弟子去屋内搜查,自己站在随君湖前,一言不发。
曾有缘在此修养过半个月,年却清平心而论,是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一个很小很小的家,永远比一个人都认不全的大家有味道。
温馨,平静。
过了约有半柱香,一个年家弟子出来向年却清汇报:“公子,人已经不在了,但被子还没有凉透。大概还未跑远,要我们去追吗?”
年却清看上去十分懊恼,沉声道:“果然。”
“果然?公子是料到了?”
你们上山多大动静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年却清冷哼了一声,边向屋中走去边沉声道:“我能用血气感应他,他就感应不到我吗?他若不跑才是有诈。我们为什么不追?追!”
里面的弟子见年却清来了,纷纷让开,年却清先看了看墙上的字,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小茶杯,与他那日摔坏的那个一模一样。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走到书案前。
书案上的书、笔、纸全都掉到书案里面那侧和书柜中间的座位那去了。年却清正还心存疑惑觉得姜冬沉不像是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收拾的人,等他看到书案外侧地地上某些不太明显的不明痕迹时。年却清:“……”
……这么极烈?还按桌子上……
不成体统!!
年却清心中十分无语,退出身道:“走。”
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子看见年却清一脸难以忍受的表情,还以为是这间“仇人的屋子”引起了他的厌恶,便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不如我们把这间房子烧了?”
年却清猛然驻足,回头道:“烧了做什么。”
那小弟子被年却清的目光扫得心中一寒,畏畏缩缩道:“这样……等他回来……就……无处可去了……”
年却清心中本就窝着一团火,闻言当即喝道:“你是瞎吗?你没看见这屋子里住的不知他一个人?你把他这房子烧了,姜家那个四公子就不会为难我们吗?我叫你们过来跟我一起抓人,你他妈烧什么房子?”
几十个十五到二十五年龄不等的年家弟子,被十五岁的年却清喊的大气都不敢出。年却清转身向出山的小路走去,那群人急忙跟上,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公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年却清看了一眼罗盘,动作极快,几乎就是一晃而过。跟上来的弟子什么都没看清,只听见年却清道:“向北追,他们向北走了。”
几十个弟子面面相觑,推搡着却不动,年却清十分不耐烦,转头道:“推什么?走啊!”
那站在他身边的弟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子,年家在北……他们总不能自投罗网。”
年却清心中似乎有一根连着火药的引线,被气得噼里啪啦炸了一串,厉声呵斥道:“年家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说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那弟子便不讲话了,但听年却清不说理由还是有些不太服气。于是年却清指着自己身后去往镇上的小路道:“我问你,这条路那你哪边?”
那弟子低着头:“南……南边。”
“你现在在这儿,我们从这条路来。要你是年却升,你向北跑还是向南跑?”
“可是北面有山……”
“姜冬沉会不会御扇?”
年却清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愚钝,全把头低下去了,年却清继续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几十个弟子,被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地跟着年却清撤离千欢渡,颇有些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懊恼。但没有人多抱怨一句,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束发才过的小公子,身上晃着的,满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年侧主的影子。
跟在年却清身后的那个弟子,有些讨好地向年却清笑道:“公子,您累不累,要不我们先稍作休息,天亮了我们再继续寻?”
年却清再一次停住脚步,后面的弟子们全为那个说话的弟子吸了口凉气。年却清笑了一声:“想法不错。”
那弟子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嘿嘿笑了两声想要圆场:“公子,我这是……为您的身体考虑,露……露深霜重的……我这不是怕您……”
“露深霜重。”年却清冷笑道,“你是觉得我是七老八十身子不好脑子也不好使吗?如今已是入了夏了。你要是嫌跟着我受苦,现在就滚回去。年家现在正和尉迟家打着呢,你看看尉迟家的围棋能不能把你打个对穿。”
“是……是……”那弟子弯着腰退开了,年却清嫌恶地向后看了一眼,顾自想道,奴颜媚骨。
那弟子年却清是叫的出名的,而且年却清也并不想全程呵斥他们,他自然比年风龄高明得多,也懂得恩威并施。只是对于那个人,他实在是不想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