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算是你在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消除心里的别扭。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里,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刻意疏远程伟哥,不在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不在让他给我带吃的,甚至只要他在我也会找个理由晚点回家。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偏偏脑子就像小时候过年时妈妈用来贴春联的浆糊,里面多半是水。
老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这条胡同的气氛也跟着热切起来。这不,车刚开进胡同,隔着老远就看到我妈、我爸、大妈还有叔叔整齐的队列。
“哇塞,这可是咱们胡同的顶级待遇啊,全员出动。如果在挂俩灯笼放点鞭炮我还就以为国庆节到了,还记得那句,什么词来着,一时想不起了”老二受宠若惊。
“欢迎欢迎香港回归,欢庆欢庆党的生日”我提醒到
“对对对,小时候举个小红旗天天喊”
“提醒你,程老二同学,回来这几天少提你工作上的事,多为我这个穷苦少女考虑考虑,要不然又得被骂没出息”下车前,我特意嘱咐他。
“问题的关键不是我提不提,是这件事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狮子,明摆着。”
“行了,你别气她了。”程伟哥打断他,随即对我说:“没事,哥替你撑腰”
这若是搁在以前,我肯定会毫不在意的靠在他的肩头一阵起腻。眼下,我只能半开玩笑的说:
“就是,有我哥给我撑腰呢”
接下来未等程伟哥回答,我便逃离了让人窒息的现场。下车后,我狠狠吸了口新鲜的空气,瞬间恍若重生。
想起刚才在机场老二等行李的时候,程伟哥问我的那句“你最近心情不好?”时的神情,我心里总会觉得酸酸的。
听到我否认,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关切的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的程伟安慰小时候的维小朵那样。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佯装,始终瞒不过他,我也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问。
我们用了20多年的时间来了解彼此,在此之前,我眼里的世界只有那么大,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他们几乎占据了全部的位置。
我们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词来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现在,单单一个短信回复他就能看出被我隐在背后的情绪。
我们彼此相熟,理应永远相亲相爱。而此时我却要想着如何避免却又不得不伤害这个从小拿我当宝的人。
我们之间不应该变成这样,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值得拥有心中所期待的事物。
从小到大,每次过生日我都是这么许愿来着。过往经年里,老天爷也如我期许般仁慈,把我的愿望都渐渐变成了现实。
我突然想起,在众多属于我们五个的愿望中唯独没有关于爱情的,如果一开始我就能预测到现在,我肯定会许下一个无比重要的愿望,如果这个愿望需要我用之前所有的愿望来交换,我也愿意。
祝程伟遇到比维小朵好一千万倍的女生,佳偶天成。
鉴于程伟哥和程老二共同合作的AI项目进展顺利,市场前景又是一片光明,当晚免不了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祝仪式。
所谓声势浩大,主要是一行人在吃完长辈们的爱心晚餐后,意犹未尽的又相约来到小酒馆,开了场五音不全且自我感觉良好的扰民演唱会。
白宇因为有手术来的有些晚,他到的时候我们唱的正欢,甚至到了天下虽大唯我独尊的境界。如果不是老三眼尖先看到他,我想他随时会绕道离开。
医生还真是个好职业,能让白宇变得深沉。
“回来了”
白宇走来从隔壁空位上搬了把椅子自然的放在程伟哥旁边。
“恩,这次时间有点久”程伟哥说
我暗自看了看白宇,没能在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早上的气应该消了吧,我腹诽。
想着,我拿起酒正要递给程老二,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我的位置明明是挨着程伟哥的,白宇竟然在我起身拿啤酒的时候把我的凳子推到了一边。
我看着形单影只的大白凳子正独偶一角如一为孤独的思想者,不禁心生同情。
“你是不是故意晚到的,为了逃离我妈他们几个毫无上限的爱的关怀”老二起身一边拿过我依然举在半空的啤酒一边说。
白宇笑了笑没有回答。
多年来,大家对此早就心照不宣了。
可能是做贼心虚,白宇来了之后我安静不少,为了避免和他在语言上有什么接触所以我尽可能的不说话,就连凳子我都放在离他远不止一臂之隔的地方。
对于我这种刻意的行为,很明显在有心人眼里早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我全当眼瞎看不见,尽管靠近白宇的那半边身子跟进了寒冬腊月似的。
我依然佯装镇定且意志坚定的听程老三一个人在上面鬼哭狼嚎,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
“准备进养老院那个”
在快被程老三的歌声折磨致死时,老二的声音如从天降。
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话,但此时非彼时,这句话不但不会对我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将话题引向那个敏感又尴尬的死角。
由此看来,装听不到是最好的办法。
尽管他们面面相觑,试图弄清楚老二嘴里的人是谁,我都打定主意宁死不回头。
“维小朵你聋了”老二声音比刚才提升了一个分贝。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眼下逃不开的劫是你,是你啊,程老二!
“你才聋了,能不能别影响我工作,你知道听到正确的调有多难吗”
既然躲不过,那就实施第二方案—转移话题。对付程老二我还是很有信心滴。
“你第一天认识他?就他,正确的调,不存在的”
果然,老二顺着我的话说了起来。
“还不允许人进步了”我说。
就在我为成功带跑偏老二沾沾自喜时,一个男声从旁边徐徐传来,如鬼魅般幽深、哀怨。
“养老院怎么回事?”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成功带跑偏了老二,却忽略了旁边还坐着一位劲敌,从小到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
白宇!
“是啊,这话怎么讲”程伟哥附和到。
完了,完了,我算是体会到末路是悬崖的滋味了。
老二不负众望,把我给他打电话约他去养老院那事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讲给了他们听。
不得不说老二的记忆力真是惊人,期间好几次我都想扒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AI芯片。
堂堂有志少年,没事造个AI多好,还能为国家做贡献,何必为这些事浪费脑细胞呢。我不禁闷声抱怨。尤其是在看到白宇的面色愈发阴沉,我再也淡定不了了。
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眼下,除了得体又不失尴尬的笑笑,也就只能抱着桌上的啤酒瓶期待着有哪路神仙下凡游玩时顺道把我带到他们仙境去转转。
谈个恋爱真不易,尤其是和一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亲朋好友都是八拜之交的人谈,更是不易。
不过听完老二的陈述后,白宇倒表现的异常安静。遵循以往的惯例,通常他会阴阳怪气的嘲讽我一顿或者用他那顶配的丹凤眼无情的白楞我一下。但眼下,除了清汤寡水的笑了笑外,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攻击。
不是开玩笑,在我看到他平静温和的笑的瞬间我竟生出了“这孩子终于懂事了”的老母亲情怀。
“小朵长大了,是该交个男朋友了,有没有喜欢的”
在我沉溺于白宇的温情中不能自拔时,突然,程伟哥那满含老父亲般关怀备至的声音如雷轰顶!
但此刻,那满含老父亲般关怀备至的声音背后蕴含着我们心照不宣的期待。
此话一出,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移到我身上。一时间我就像是新闻聚焦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突然成了焦点人物般,面对耀眼的聚光灯,紧张、慌乱、嘴巴张张合合却总也发不出声音。
有,还是,没有。
除了这两个词在脑子里来回旋转外,平时机智本智的我眼下脑子就像被涂了一层浆糊,白呲呼啦的一片,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法子。
“是啊,有还是没有?”
终于,在经过几乎一个世纪的挣扎后,我说出了一句有生以来最为废话的一句话。
说完,还心虚的看了看身旁的白宇。
他如刚才般冷静,只是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开始缓慢的敲击着桌面,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如果我要是看不出这动作背后的寓意,那就真枉费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20年的时间。
我何德何能,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伤害了我喜欢N年,好不容易到手的男人。
说真的,如果他真要因此跟我分手,我肯定会死乞白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他给我一次机会的。
毕竟,刚到手,还没新鲜够呢。
好吧,这么想确实活脱有点女流氓的意思。
那就暂且是吧。
“有还是没有你问谁呢,你自己不知道啊,你该不会真被老三的歌喉烧脑了吧”老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