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复意识之时,率先闯入感官里的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中,房间里的阳光并不刺目,之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绑在了手指上、贴在了额头上。
意识格外的昏沉,弘灵玉动了动手指,光洁的眉间轻蹙,却怎么都挣扎着醒不过来。
房间中有人发现了他的动静,按下了铃。
接着有人来到房中,翻开他的眼睛,然后在他身上检查着什么。
“醒了,目前状况还正常,就是身体素质不容乐观。”医生压低声音不知对着谁这么说。
“手术的事情尽快。”另一个人回复。
这个声音低沉又地让人耳廓发麻,而对弘灵玉来说,这声音却仿佛一把抵在他动脉边上的利刃,只稍稍一用力就能轻易取走他性命。
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
房间中检测心跳的仪器同一时间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医生去而复返,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了药。
可药入了腹中却毫无用处,弘灵玉仍然浑身发凉,心跳失衡,艰难的喘息在无人说话的房间中同机器的尖锐鸣叫混杂在一起,无端让人揪心。他方才还放松极了的双腿僵直到几乎抽搐,睡眠中摆在腹部的手此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着自己胸前的衣料,整个人下意识转动头部,紧紧闭着眼,看他努力扭开头的动作,如果不是医生怕他窒息托着他的脑袋,他一定会把脸埋到枕头里。
站在病床不远处的男人看着那张同记忆力一模一样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滞涩发白,恍若垂死挣扎一般,一时间仿若有人拿着棍棒在他心口狠狠搅动,让他的呼吸也有些困难。
“家主,请您先出去。”医生说。
弘卓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骨节发出一声轻微声响,看了两眼病床上骤然发病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却不想在这人消失在病房里之后,弘灵玉的呼吸和心跳就开始恢复正常了。
就连病房里的机器都安安静静的,不再像刚刚那样叫嚣。
而这时的弘灵玉已然力竭,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已经做好了抢救人准备的医生瞧着这一幕,并不认为这是偶然,于是他带着病房里的所有人出去,给弘灵玉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然后把弘卓请到办公室里。
“建议家主为他找位心理医生。”他开门见山,“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但刚刚您在房间里,病人就犯心脏病,您一出去,病人就安静下来了,这肯定不是巧合。”
弘卓听着医生的话,沉默了。
在他看来,对方就差没有直接告诉他:病人怕你。
可是弘灵玉血缘上的双胞胎哥哥,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的章代秋为什么会怕他?对方兴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那会儿章代秋还没有醒,他才在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对方心脏病就犯了。对方总不能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他吧?
弘卓暂时放下这个话题,又多问了两句章代秋的身体状况就准备离开医院。
只是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些放心不下,脚步几经犹豫,还是迈开朝着方才的病房去了。
他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了两眼。
第一眼,发现对方在睡觉。
第二眼,发现对方梦里也仍旧皱着眉头,很是不安的样子。
☆、第九诊
在请心理医生给章代秋诊断之前,弘卓自己先和对方聊了聊。
他想知道为什么章代秋会怕自己。
心理医生是一位近四十岁的成熟女性,有近二十年的从业经验。但是这样的案例,在她二十年的从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看着面前这个传闻中黑白通吃的弘氏家主冷静地描述完情况,不自觉地抚了抚西装袖口、腕上手表的动作,品出对方似乎有那么些焦虑和忐忑的情绪在里面——虽然对方已经极力压制。
她斟酌了一下才回复:“不瞒弘先生,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语气尽量平和:“虽然医学上无法解释,但现实里,双生子们彼此之间确实会有一些微妙的联系,也许对方对您反应比较大是这个原因……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况。只是其他的事情,可能需要等到我和对方接触一下才能知道了。”
弘卓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留下一句:“知道了”就转身走了,脸上纹丝不动,竟然没让对方再探查出丁点情绪。
只有回到了车上,弘卓才无声绷了绷嘴角。
双生子的互相感应?
如果是互相感应,那么章代秋应该像养子那样,根本不怕自己才对,又怎么会听了自己的声音就吓得心脏病犯了?
这是其一。
其二,就算双生子互相感应确有其事,一个从来没有听过自己声音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听到自己一句话就吓得犯了心脏病?
何况弘灵玉他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怕自己的人。
才会时时刻刻挂着憨甜笑意,目光处处追随自己。
虽然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心里却有个压不下的声音这样说:你对弘灵玉哪里好,值得让对方不怕你?
想到这里,弘卓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肖正平——“给我重新找个心理医生。”
弘灵玉再次醒来时,是第二天的黄昏。
外头是漫天红霞,屋内暖气开的很足,病床床脚斜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个陌生女人,床头还有个护工模样的人,正在整理床头的那些水果篮。
脑海里这几天的片段被连接起来,弘灵玉大概猜到了自己人在哪里。
他脸上初睡醒时候的迷茫瞬间就散的一干二净,目光带着戒备望向沙发上的陌生女人。
这个人是谁?他从前在弘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弘卓竟然找到了他?对方是看到自己的脸单纯的意味自己是本来已经死了的“弘灵玉”,还是查到自己的双胞胎哥哥章代秋身上?带自己回来又是想做什么?
再替他挡一次子弹?
将弘灵玉从初醒到此刻的各色表情收入眼中,沙发上的人慢慢往床边走来,停在一米以外的距离,露出一个很有亲和力的笑容,柔声说:“我叫谭敏歆,是个心理医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弘灵玉不答她,扭头看向窗外,余光里瞥见床头的水果篮上有张卡片,落款竟赫然是章忠志&阮亚杏。
一个为了钱可以抛弃亲子的情妇和一个眼里只有权势的男人,这两人如果育有一子,正好和豪门养子长得一样,这两人会做些什么?
卖子求荣。
果然是这样。
弘卓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肯定是自己的这对好双亲发现了当年遗弃的孩子是豪门养子,于是想方设法上赶着把剩下这个也送了过去。
谁又能想到,即使他死了一次,他也逃不开落入地狱的下场。
窗外残阳如血,仿若坠入地狱前最后的曙光。
“……我的,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试一试,你觉得呢?”自称名叫谭敏歆的心理医生似乎一直在试着和弘灵玉说话,只是对方看不到夕阳之后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对于她的话完全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戒备抗拒,谭敏歆也不勉强,又说了两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病房外面,有个男人站在门边,借着刚刚门半掩的缝隙一直听着房里的动静,却始终没有等到病床上的人开口说哪怕一个字。
谭敏歆看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弘卓示意对方跟着自己,把人带到了贵宾室。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怕我?”弘卓问,长腿交叠在一起。
谭敏歆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首先……”
弘卓放下交叠的腿,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神和动作间极具压迫力:“要快。只要不伤到他,什么办法都可以。”
谭敏歆有些不赞成地皱眉:“我不建议这样。如果不清楚对方是什么原因排斥抗拒你就贸然要对方接受你,过程当中会充满不确定性,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反而伤害对方。”
可弘卓显然不是一个讲道理的甲方,他只轻轻压了压下颌,目光平视谭敏歆,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我问什么付钱请你?”
这话听得谭敏歆一愣,差点就没气笑了,但她还是保持了自己的职业素养,不顾对方冰冷和强势的气场,又陈述了一遍风险,并表示希望弘卓好好想想。
后者显然是习惯了发号施令,毫不犹豫地表示不用再想,让她尽快想出办法让章代秋不怕他。
谭敏歆心情复杂地想:不知道病房里那个年轻人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被这么个瘟神盯上了?他是欠了他钱还是骗了他人,怎么就要受这些罪?
在病房里醒来已经好几天了,衣食住行每天都有专门的护工保姆小心呵护着,可当他想要走出房间的时候,都会被门口的保镖拦回来。
这算什么,监|禁吗?
弘灵玉无事可做,好在这件病房足够豪华,窗台正对着医院的花园,于是他便在可以下床之后抱着枕头挪到了窗台边,看着医院中各色人来人往,看着那些病人在楼下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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