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笑奔走于各个电台的录制,有时装疯卖傻的抖机灵博笑点,有时奔跑追逐的做游戏卖激情,反正所有的综艺都有剧本,他跟着剧本走,不费脑筋,不花感情。逐渐的,竟也有了一些小粉丝的追随。
最新录制的这档综艺,要去往云南实景拍摄,签约的时候定好了两个月的摄制期间,随组出行,不可以更变自己的行程。
反正也没有戏约,肖笑无所谓,跟着节目组一路游览观光,倒也自在惬意。在这派自然的天地山水之中,似乎心境也开阔了不少。慢慢的,肖笑似又回到了之前的平和状态。
和方一哲视频了几次之后,方一哲也感慨肖笑的转变,连连艳羡肖笑打着工作的幌子游山玩水。
梁拾维也给肖笑发过几次消息,例行询问他在节目组的事宜,是不是要配个助理过去。
肖笑开心梁拾维没有真正冷了他,有时候想想剧组里的那件事,他会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偏激了些。他也常会想起方一哲说的那句话:命理由天不由人。
也许,他的命还不错。也许,有了梁拾维,他就不会向泥潭滑去。
他想着,这档综艺录完了,他该找梁拾维谈谈。他想接本子进剧组,他已经做好了踏进娱乐圈的心理准备了。
这天,录完了节目,肖笑回到酒店。翻看手机时,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肖笑没有助理,录节目时手机不方便随身携带,他习惯将手机留在酒店。
看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肖笑心下狐疑,回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有嘈杂的人声。
“您好。”
“请问是你打了很多电话过来吗?”
“哦,你是肖纯?”
已经有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叫他肖纯了,肖笑一怔,才反应过来:“对,我是,请问,你是……”
“这里是M市人民医院,你外婆突发脑溢血,老人家怕是坚持不住了,你得赶紧过来。”
肖笑脑子里轰一声响,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回:“好……好……”
挂了电话他似乎脑子都没转,打开联系人,摁了梁拾维的名字,就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肖笑不等梁拾维问,就急急地说:“叔叔,我外婆病危了,我要回去,”
那头没有动静,一会儿之后,梁拾维才回:“不行,你签的合同还要半个月才能离组。”
“可外婆撑不了多久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说了不行,违约的钱你赔得起吗?”梁拾维沉着声音。
“叔叔,你帮帮我,我以后还你,行吗?你帮帮我。”肖笑的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
梁拾维静默,最终还是回答:“肖笑,这次的综艺本就是我们欠了M台的,一哲谈下的电影,是M台投资。当时说好了,我们出人上他们的综艺……”
肖笑哭喊,截断了梁拾维的话:“是你们欠M台,不是我!我要回家!”
“你不欠M台,可你是签了约的。”顿了顿,梁拾维咬咬牙,冷着声音说:“你外婆病重,即使回去了,你又能怎样?你放心,医院那边我会找人过去。”说完,不等肖笑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第 23 章
梁拾维不等肖笑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手机贴着肖笑的脸慢慢往下滑,咣当落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二天公司里竟派了个助理过来,说是来照顾肖笑的。
肖笑知道,这是梁拾维找了人来看着他罢了。他也就死了心,没和谁说起过要离组的想法。
只是,梁拾维三天后再打过来的电话,发过来的消息,肖笑一个也不接,一条也没回。
半个月后,综艺录完了,肖笑回了北京,连公司也没去,直接坐车回了公寓。
打开公寓的门,还没换过鞋子,入眼便看见客厅茶几上一个白色的釉质玉坛。肖笑走过去,蹲在茶几旁,轻轻抚上坛身。
入手冰凉。
他知道,这是外婆的骨灰坛。
毫无预兆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下来,肖笑紧紧抱着坛子,瘫坐在了地上。
外婆去世了,这世上,他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八点多的时候,梁拾维竟然来了。开了门,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露台上看到了肖笑。
肖笑坐在台沿上,两只脚荡在外墙边上,低头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已是入秋的季节了,入了夜,天就泛出了凉意,肖笑却仍穿得不多,更显肩头窄窄的,透着点单薄的少年气。
梁拾维揉了揉眉心,说了多少次,肖笑仍旧喜欢往这台沿上坐,每一次总让梁拾维感到心惊。
他走到肖笑背后,对他说:“下来。”
肖笑没动,晚风吹着他的头发,额前的刘海长长了,碎碎的盖住了眉,有几根被睫毛挑起,随着眨动的眼睛一颤一颤的。梁拾维插在兜里的手一动,随即握了握拳,没有将手伸出来。
肖笑轻声低语:“叔叔,你看,小区里的叶子又开始要调了,又要入冬了,时间真快啊。”
梁拾维皱眉,肖笑的声音很平静,但太平静了,反倒让他生了不安。
他右手摩挲了一下团在掌心的链子,中间那颗光润的珠子被握得久了,莹莹生出了暖意。
他握着链子,准备伸手递给肖笑。
肖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忽的抬高了展示给梁拾维看。他半转着头,指着页面,兴趣盎然地问:“叔叔,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页面上画着一幢小屋,两层的小楼房,风格很有些旧意的古朴,虽没有色调,仍能看得出小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虽老旧,但暖人心。
梁拾维看着画,又看看肖笑,把手里的链子放回兜里。他在露台与卧室相连的台阶上坐下,对肖笑招招手:“你下来吧,说给我听。”
肖笑一条腿跨过台沿,纵身就跳了进来。他抱着画,挤在梁拾维旁边坐了。
册子平摊在肖笑屈起的膝头上,他指着那老房说:“叔叔,房子这边上原本有一架梯子。小时候我常常爬着梯子上楼顶,外婆总会在楼顶晒好多东西。夏天吃了西瓜就将籽儿晒干了,放在锅里烘炒一下,特别香;冬天外婆就晒萝卜皮,把萝卜皮切成一条一条的,晒软了,泡在甜醋里,好吃极了。”
梁拾维看着画上空荡荡的墙面:“可你没有画上去。”
肖笑摇头:“后来就没有了。小时候我特淘气,总爱爬上去偷吃,摔了几次狠的,外公见我说不听,就把梯子拆了。”
梁拾维失笑:“难怪你现在也总爱往高处爬,看来我也得把这露台拆了。”
☆、第 24 章
梁拾维失笑:“难怪你现在也总爱往高处爬,看来我也得把这露台拆了。”
肖笑也笑,揉了揉鼻子。刚在风头里吹久了,现在声音有些囔囔的:“外公以为我贪嘴,其实他不知道,我是喜欢站得高高的感受,特别是起风的时候,衣服、裤子就被吹得鼓鼓的,像只大气球,总会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飘在空中一样。”
“那时候我总想,是不是会飞了,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能去找妈妈。即使飞不了,我这样站得特别高了,妈妈就能看见我,看见我在想她。”
他伏在膝头,侧过头笑着看向梁拾维,眼睛都笑眯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笨?”
梁拾维看着他们紧靠着的腿,他顾右右而言他:“你的小时候让我羡慕。”
“嗯。”肖笑点头,回转了脸,下巴埋在膝窝里,“现在想想,我也很羡慕。”他用下巴轻轻撞着膝盖:“叔叔,这几天我总会做梦梦到家,可醒过来就会想起,我没有家了。叔叔,我越来越不敢睡着。”
梁拾维伸过手环着他的肩,他看着册子上的老房,说:“家还是在那儿的,如果你想,可以回去看看。”
肖笑摇头:“连外婆都不在了,家也不在了,我没有家了。”他伸手摸了摸脚面,又转头看着梁拾维,“你忘了吗,叔叔,不是你冷着眼看着我没了家,没了亲人的吗?你甚至没让我回去见上最后一眼。”
梁拾维僵住,肖笑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睛里有清冷的亮光,一丝温度也没有。他拢着肖笑肩头的手不知如何自处,只能虚虚地触着,放也不是,碰也不是。
肖笑还是怨他的。
梁拾维没敢再瞧着肖笑的眼,他转了头看着露台上方渐暗的夜空,问:“外婆的后事置办得用钱,要多少?”
肖笑没说话,埋着下巴望着自己的脚尖笑。
梁拾维收回了虚浮在肖笑肩头的手,从外套暗兜里掏出了钱夹,抽了一张卡出来,放在肖笑膝头:“你先用着,不够就说,给老人家选块风水好的地界儿。”
肖笑仍在笑,没有一点儿声音的,却笑得肩头都颤了起来。他捏过信用卡,翻着面儿瞧了又瞧,问梁拾维:“这里有多少?十万?二十万?”他将卡片在膝头轻轻拍了拍:“叔叔,这张卡能买得了你的心安吗?”
见梁拾维蹙眉,肖笑将卡片塞进衣兜:“放心,我不会不要的,我也想外婆住得舒服。”
肖笑拍拍口袋,他站了起来:“这几天我睡不着,就会记起你问我的,还想做明星吗?我想了想,还是不做了吧。我做不了,也做不起,我还是打打小工比较合适。叔叔,对不起,让你这次买卖折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