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抱着椅背,两条长腿无处安放似的晃荡,他摆弄着手机,将那张模糊的背影颠来倒去地看。
他的房子,暖黄色的灯光,飘散着饭菜香气的餐厅,厨房里忙碌的爱人。
从未有一次,岑路突然发现,他与周浦深的愿望,从来都是一样的。
心突然空了起来,他将手机屏幕死死地贴在脸上,两只手臂挡住了漫溢的眼泪。
第110章 章一百一十 同罪
“哥哥……哥哥!”周浦深总算在岑路伸手拿第二瓶烧酒的时候鼓起勇气阻止了他。
酒瓶盖子已经被某个脑子不太清楚的用牙齿啃掉了,这厢冷不丁被人抢了酒,岑路不满地挣扎,透明的酒液洒在他的衣服上,一时间沙发处的酒味儿比原先更加浓烈。
周浦深怕弄疼他,只能使巧劲扭了一下他的手腕,岑路立刻就觉得右手一麻,手里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他坐在地毯上不满地大叫,手舞足蹈地踢歪了地上周浦深码好了的啤酒瓶子:“不陪我,还不准我喝……娶了个母老虎进门……”岑路无意识地嘟囔了半天,脖子一歪就要朝沙发座上倒,周浦深刚放下酒瓶子就看见岑路的脑门快要磕到沙发脚了,吓得他转身又赶快去抱他,才让那只诡计多端的后脑勺在磕出包的前一秒就落进了柔软的怀抱。
怀里的人暖烘烘的,小小的脸蛋儿被酒精染得通红,周浦深忍不住低下头嘬了一口。两人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地暖热乎乎地热着两人的身体,周浦深对着茶几上的残羹冷炙,一边轻轻捏着怀中人的后颈一边盘算着把人哄上了床就来收拾。
今天哥哥吃了很多,周浦深想到这儿,嘴角禁不住提了提,这是他回来之后看见岑路吃得最香的一次,也不枉自己挖空心思做了一桌好菜。慢慢地他也摸出岑路的口味来了,虽然这人对吃喝兴趣都不大,可清淡鲜美些的菜式他还是会多吃一些,比如今天的香菇排骨粥他就喝了两大碗,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的样子,周浦深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去。
嘴里叼着的唇瓣上有酒味,周浦深皱起眉头,大手移到爱人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就是吃饭还要喝酒,该罚。
岑路却因为这轻轻地一下悠悠转醒,看见抱着自己的家伙还在若无其事地在自己脸上啃,他躲了一下,更深地缩进他怀里:“难受……”
周浦深心疼了,轻轻吻着他发热的额头:“叫你不要喝那么多,”他心里像是被这只可爱可恶的小狐狸抓伤了,疼得不剧烈却始终在那儿:“你哪次听我的了?”
周浦深心中有怨,从两人刚刚相识直到现在岑路都总是仗着年纪大些自作主张,就连喝酒这种小事他也劝不住他,从两人刚刚开始吃午餐岑路就开始耍赖要喝啤酒,原本说好了喝两瓶就住手的,可此人之后撒娇耍赖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嘴上凑,周浦深甚至也被他哄着稀里糊涂地喝了两三杯。
他酒量浅,那黑啤酒后劲十足,周浦深搂着他看他吃得香,难得如此安逸的气氛让他上下两眼皮直打架,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岑路已经喝空了一排边儿,外加一瓶烧酒。
周浦深捞起沙发上的薄毯子,恨铁不成钢地将人裹紧了,可终究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想吐吗?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岑路迟钝地摇了摇头:“不要喝……”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自顾自地高兴了:“小深,我想吃巧克力。”
他醉眼如星地看着他,双手抱着周浦深的腰看起来像容易受伤的小动物,周浦深原本就对这人宠溺无度,这种时候更是连底线都没了:“我去给你买。”
“不许走。”身上的人却拖着他的腰把他拽回来了,“又想走。”岑路拽着他的头发粗鲁地亲他,带着戒指的手胡乱地在周浦深英俊的脸上摸,不小心磕到了男人的下巴。周浦深还没反应出痛来,岑路就先心疼上了:“啊疼不疼,”他“呼呼”地朝他脸上吹气,“疼的吧?”他可怜巴巴地看他。
周浦深摸了摸通红一片的下巴,看着岑路混乱而脆弱的眼神,看着他衣衫半敞的模样,他把脸埋进那片温热的皮肤里里:“疼,”周浦深的声音闷闷的,“哥哥要赔我。”
没来由的,他就是想向着这个人撒娇,他这一辈子没有许多向他人撒娇的机会,可这人却愿意给他。
岑路却像是有些没明白过来,抱着怀里宽阔的后背捋了半天,然后神神秘秘地凑近黑发间那白皙的耳垂:“小深喜欢吃巧克力对不对,我有。”
周浦深有些郁闷地抬起头,他忘了这人已经喝醉了,说话逻辑都颠三倒四的,大概也看不出自己现在的意图。他叹了口气,顺着他:“喜欢。”
看来想吃的只能用巧克力替代了。
岑路眼睛都亮了,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站起来拽着周浦深就往储物柜跑,周浦深看着他踉踉跄跄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就怕他摔倒,索性岑路跑到储物柜前也就停下来,他松开周浦深的手,神神秘秘地拉着柜门把手,朝他挤出一个媚眼:
“别告诉别人啊。”
周浦深哭笑不得,他看着岑路献宝似的拉开了柜门,视线转到储物柜上,男人漂亮的瞳孔震惊地缩了两下,然后钉在岑路身上不动了。
塞满了整个储物间的巧克力。岑路在打开柜门的一瞬间就有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盒装的高档货,袋装的巧克力豆,甚至还有超市里散装零售的巧克力块,摇摇晃晃地从地上一直堆到了架子上,足有一人多高。
岑路扑进去的时候,周浦深甚至担心那些摇摇欲坠的盒子会掉下来砸在他身上,岑路埋头翻了半天,才从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包装纸里拖出来一只袋子,把它捧在手心里要交给周浦深。
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我买了好多才找到……你经常带着的……”他脸蛋酡红,跪坐在小小的空间里,伸着手把糖往周浦深怀里塞:“吃吧,吃呀。”
“你怎么……?”周浦深脸上的震惊丝毫未曾褪去,他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柜子:“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隐隐约约地提醒着他。
可是那个答案太可怕了,可怕到周浦深连面对也不敢。
岑路的手臂垂下来了,他无措地盯着地面,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你不在的时候……我想吃……头太疼了……酒也不行……”他坐在地上,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对着周浦深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神情:“可是巧克力可以……吃了就不疼了……”
“巧克力和你有一样的味道……”他抬起头,笑眯眯地伸出两只手像是要人抱。
周浦深却对着他跪了下来。
男人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眸,周浦深的脸垂着,突然狠狠地将拳头砸在了地上,这一声巨响吓到了岑路。
“你为什么……”周浦深的声音颤抖着,语不成调,“你做什么要这样……”
“我到底有什么好的……”他的指骨上立刻开始泛起乌青色,“值得你这样……”
要是哥哥从来就没遇见过他这个混球就好了,没有他哥哥就不用再经受这些了,他消失了哥哥就能重新做回那个骄傲肆意的男人,而不是像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卑微地守着一储藏间的巧克力,等着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人。
他为什么,当初就那么抛下他走了呢。
大概是他心里也是隐隐约约地怨着他的,怨恨他五年前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去,怨恨他花了那么久才认出自己,怨他在自己好不容易放弃的时候却又卷土重来。
所以周浦深走了,他以为他的哥哥比自己强大,比自己能抵抗这残酷无情的现实,他总是自诩付出了更多,可事实上他却总是躲在这个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背后,还捅了他最深,最狠的一刀。
“小深……”可是他还是来了,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原谅他,用他泛着清爽气味的胸膛温柔地包裹住周浦深,修长的指尖捏着化了一半的巧克力,送进了周浦深的双唇间。
“别哭。”岑路抬起他的脸,舌尖温柔地去舔周浦深沾在唇角的巧克力,从前周浦深最喜欢这么做了,岑路迷糊又迟钝的大脑告诉他,说不定这么做了他就不会再伤心了。
可事与愿违,周浦深哭得更加厉害了,眼泪的咸味落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几乎要盖住了甜味,可饶是这个味道不太好的吻依旧叫岑路舍不得放手。两人无言地一路纠缠到卧室,在岑路终于躺回柔软的大床时才气喘吁吁,眼神迷离地问了一句:“小深,我醉了吗。”
周浦深红着眼睛:“你醉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也醉了,醉得晕头转向东倒西歪,他现在总算理解了哥哥今日为什么要喝酒,如果不是酒精能让自己的感官变得迟缓一些,他现在怕是要被自己的心活活疼死。
岑路的眸子里倒映着男人的脸:“醉了……醉了好……醉了之后有些话才能说……”
他突然翻身起来,将周浦深压倒在床铺里,他们额头对着额头,岑路望着他,既痛苦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