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喻熹这学期一次也没再去过,他总找各种理由搪塞推脱,因为他表嫂慢慢显怀,行动不便,他不好再去麻烦别人;再者他对新环境不熟悉的阵痛期也早过了,也没必要再去叨扰他们小两口。
但人家的小公子前两天出生了,现在人还没出院,既然他收到消息了,总归还是要亲自去探望一番的。
在一家很少见的中外合资医院,说是病房,其实更像是家居式套房,里面甚至专门设有几个专用的会客室,喻熹想先看看他的小侄子,可他表哥说一时半会儿估计还看不上,因为女方那边的亲戚朋友早已经把宝宝围得严严实实了,那个煤老板抱着他孙儿,满面春风怎么都舍不得放下的样子。
喻熹发现女方那边家大势大,他作为男方的表亲在身份上好像有点尴尬,想好好看看小宝宝还挺困难的。
他也不勉强凑热闹,独自先在会客室里靠着玩了会儿手机,他表哥和月嫂照护着他表嫂睡着了,就过来跟他拉拉家常。
初次当爸爸的人,笑得就没歇过,喻熹也只能陪着傻笑,顺便说几句吉祥话。
过了一会儿就很魔性了,他俩聊着聊着他表哥竟然激动得放声哭了,三十几的大老爷们儿,垂头抹泪边说:真的太不容易了,感谢老天保佑母子平安,说心疼媳妇儿十月怀胎辛苦,说他看到宝宝的那一刻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没醒......
喻熹瞧着他表哥喜庆的泪水,有点不知所措,是就让他哭还是出声安慰?以他现在的年龄其实很难理解男人第一次当爸爸的那种心情,他只能连连点头和着嗯嗯嗯了几声。
现在天幕抹黑是越来越晚了,他硬是等到天边半黑,才实现了此行的目的,终于亲手抱上了自己的小侄子。
出生时7.2斤的胖小子,来人世第三天了小脸还是有点皱皱巴巴的感觉,肌肤面上泛着那种新生儿特有黑红色和透明感,并不是像广告画面上那样奶白奶白的。
喻熹抱娃的时候他表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滑稽姿势笑得合不拢嘴,像看耍猴杂技似的,还拍了好多小视频发到家族群里。
后来喻熹又亲了亲宝宝头发黑浓的小脑袋瓜,才轻轻放下娃。
艰巨的探望任务圆满完成,他也可以开口道别了。
在地铁站等地铁时,喻熹抬眼看到电子屏上显示的路线和站名,该方向后面的第三站,离席澍清住的那个小区最近,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定定的看了半晌,眼神几近魔怔。
他等一趟车走后站台上只剩寥寥几人时,掏出手机给席澍清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
席澍清听了喻熹的“保证”后,即刻重新做了一些安排,去了本省的一个二线地级市。
他晚上有个局,本来他是打算让郑斯年一个人去的,但这个局性质有点特殊,要跟一些地方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思量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由他带着郑斯年一起去一趟比较妥当。
饭局的地点在当地一个医药商名下的私人宅邸里,这个医药商也是他的一个老客户,对方有一定的红色背景,擅长跟官方的人打交道,这次是当地几个掌权的领导们找他当引荐人。
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到目的地时已近傍晚,对方客客气气迎上来先打了招呼,考虑到席澍清舟车劳顿,就提出让他先休整一会儿。
席澍清没客气,微微颔首,去了专备的休息室闭目养神,一边又听了一遍郑斯年汇报他此前搜集到的资料。主要是给他一一介绍过会儿就要正式打交道的几位领导和三个在当地精品所专做涉外业务的律师的相关信息。
这些人手头上一定是出现了搞不定的业务或重要任务,所以才会着急找中间人联络,从省城里请一位精通涉外业务的律师来帮他们解决问题。
晚上七点十分,郑斯年提示时间,席澍清睁眼起身,不疾不徐的扣好西装外套,整理仪容。
席澍清正对着全身镜插口袋巾,郑斯年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席澍清垂眼一看来电人,瞳孔紧接着促收,他把已经叠好就快插好的口袋巾又迅速地抽了出来,纯麻的口袋巾瞬间散开成软塌塌的方形。
他的小花猫儿上次给他打电话...是酒后胡言乱语。
“怎么了?”他蹙眉直接问道。
郑斯年还算熟悉席澍清的习性,他很有眼力见儿的接过方巾,熟稔的重新叠了个比较繁琐保守的三点式,叠好后他想近身帮他老板插好这样必不可少绅士物件,席澍清一摆手,示意不用。
只听喻熹在另一头软糯糯开口道,“席老师,宋姨在家么?我想...我想喝她做的蛤蜊浓汤。”
倏而,席澍清轻轻抿嘴一笑,喻熹感觉自己能清楚地听到他的鼻息。
“她现在...应该在讲授茶艺课,接电话可能不方便。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自己跟她联系好吗?”
“好......”喻熹把尾音拖缓,他磨磨蹭蹭又问道,“嗯......我今晚,可以歇在你那儿吗?”
席澍清的嘴角愣是没垂下去,他的声音醇郁,“当然可以。”
“嗯...等等,您在家吗?”
席澍清还没来得及戴表,他示意郑斯年抬近小臂,他看了看他的表。
“我晚点回去。”应该来得及。
“好吧...”
“你能醒着等我吗?”他轻声发问,却像无毒的水蛇突然无声的吐出了毒蛇嘴中才会有的血红信子。
“不能!您又不是不知道熬夜容易脱发!”喻熹觉得自己中毒了,而且还是一招毙命,他潦潦草草,“那我挂啦!”
“嗯。”
席澍清浅笑,等喻熹挂了他才敛了敛笑容。
他点开微信找到列表里的宋应雪,然后给喻熹推送名片。
郑斯年早已经看呆了,他跟了席澍清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目睹这个举止端方雅正,对他们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讲电话时从头笑到尾。
那通电话,他瞥见的,备注是德语Sü?er,意为甜心,相当甜腻的一个词儿。
可这个词在德语中是用来形容男性恋人的......
席澍清又从手提包里取了条珍珠白的丝质方巾,叠了个很俏皮的扇贝形,并漫不经心的把它插进了西装左侧胸口的口袋里。
这是一种很随意散漫的叠法,郑斯年也看出了此刻他老板的心情极好。他悄无声息的打量席澍清俊秀的侧脸线条,他瞧清楚了他老板温情冉冉的眉尖。
不过几眼,郑斯年就慌张地转移视线,也没敢多言。
席澍清后悔了。
现在什么局他都不想去了,他只想快点回家。
回家...跟他家的小花猫儿温存温存。
这是喻熹睡在他家中的第一晚。
啊...我是甜文写手啊......
我应该是有这个恶趣味的,我真的要让小喻儿哭哭哭了。
68、他值得。
喻熹发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后不到半小时就与宋应雪碰上了面。
宋应雪走得急,一身银白色流云暗纹缎面的旗袍还没来得及换。只见她细眉弯弯,用一支木簪盘着发,脚下踩了双丝线小绣鞋,她小步迈着,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淑雅。
即便不露手头的绝活,就她这身出尘的仪容和举手投足间无意散发出的脱俗气质,足能秒杀现在一众装腔作势的女茶艺师。
两人先简单的聊了几句,宋应雪欣然答应了给喻熹做蛤蜊浓汤,然后她半挽着喻熹,跟他去不远处的一个24小时自助生鲜超市买了文蛤、洋葱等食材。
在回小区的路上喻熹很好奇的问了问宋应雪授课的相关情况,想看看她的授课内容与自己当初学的那些内容有哪些不同。
席家没有一个人是不懂茶的。宋应雪本身就出生于茶农家庭,自幼喝茶泡茶,后来她在席家又尽得席母的真传,早已能称得上是茶艺这种雅好里边儿的行家了。
提及专业性,其实席澍清和她现在都是国家三级评茶员和国家三级茶艺师,只不过女性授课更有亲和力也更符合人们的认知,所以附近很多的商业茶楼和茶艺培训中心都会砸重金请她去开课授课。她平时闲来无事,当然也乐得去多接触那些各行各业的茶艺新人。
喻熹斟酌片刻,他当初学茶的时候,动手操作那一块儿没好好学,冲泡功夫茶,对于“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这种精彩的步骤至今仍停留在理论层面,现在想来竟成了一大遗憾。
他大胆问道:“宋姨,您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功夫茶的冲泡表演行么?”
宋应雪一笑,说得特别理所当然,“让阿清教你,他肯定愿意的呀。”
“额...”喻熹想起自己当初好像拒绝了人家,他尴尬道,“席老师太严格了,我怕他......”
“要真教你啊,我一定会比他要求得更严格。”宋应雪故意沉声说了句,她又拍了拍喻熹的小臂,似是安抚,“阿清那么宠你,他怎么舍得真正对你严格?你还怕他...”
喻熹一听这话,在心里哼了声,立马把旧账翻出来了,“他宠我?宋姨,您是不知道啊!”
他振振有词,“在他这不准那不准的规矩下,我就是一个连荔枝都不能连续吃两个的小可怜!”
宋应雪听后,起初是捂嘴轻笑,等想起某些往事了,笑得越发夸张,最后都快笑出泪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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