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周末不浪什么时候浪,之后他俩又去看了个木料展,一起浪到天黑才回学校。
晚上回去喻熹洗洗吹吹搞完,他刚坐下来用电脑登上微信就接到了白瑾的视频聊天请求。
白瑾跟他扯东扯西,一会儿讲她最近碰到的一个摔断尾巴骨的高三姑娘;
一会儿感叹前几天她主刀做的那台历时十一个小时的钢板手术整个过程有多么多么的艰险;
一会儿又吐槽新来的小见习生连给患者打石膏板都紧张到发抖;
过了一会儿她又提到她最近在玩一个堪比黑科技的智能吸尘器,紧接着又抱怨路边的杨柳树漫天飘飞的柳絮,她说那些飞絮搞得她想去当伐木工人,那样就能把夹道的杨树全利利索索地砍了......
喻熹边给一个车模打蜡,边笑着听白瑾断断续续地说着,偶尔应几声,也没有不耐烦。
他听到白瑾说起飞絮,就随口多回了两句:“那糟心玩意儿容易堵塞车里的水箱散热片,你让我爸有时间去清理清理,不过你不说他也有数......还有啊,影响视线,你让他开车多注意点。”
“唉...”白瑾听了后幽幽的小叹了口气,“你爸现在指不定正沉醉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呢,嗬,亏你还惦记着他...”
“嗯?”喻熹停下手中的动作,挪开视线,他看着白瑾那张又冷又幽愤的脸问道:“我爸呢?”
“出差有四天了。”声音闷闷的。
在白瑾心里,有喻晋泽的场合,喻晋泽的重要性永远排在其他人的前面,其他人中当然也包括喻熹。
喻熹心里有谱了,原来如此,怪不得白瑾会主动跟他视频聊天还一个人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话,合着是因为喻晋泽几天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喻熹把手中的玩物小心翼翼的放进玻璃盒中,看了看时间,九点刚过。
“还早,我爸应该还没睡,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干嘛呢?”
“别...管他呢。”白瑾抱紧一个头骨,半阖上眼皮,音量逐渐下降。
口不应心的女人。
“欸,妈,你这头骨怎么是彩色的啊?”喻熹企图岔开话题。
“你又不是没见过,用水彩笔做了点标记,教学用的......”白瑾突然目光狰狞的看着头骨,“你不知道,你爸这次去,同行的还有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又绕回来了。
喻熹转身一瞥,见薛纪良带着耳麦正专心致志的看打打杀杀的游戏直播。
他似是不经意的再次岔开话题,“妈,我最近特喜欢我的民法老师。”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当年还特喜欢吴孟超先生呢,为了他,差点专门研究肝胆去了。”
“......”喻熹面无表情,往边上一靠,自说自话,“那我还想天天跟他呆在一起。”
“嘁,我当年还想天天跟吴老先生一块儿上手术台割肝切胆救死扶伤呢,哪怕只能在一旁给他擦汗我也愿意。”白瑾谈及自己过去的梦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游离着,她压根儿没联想到喻熹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不过嘛,我现在天天看骨头也能救死扶伤啊。”
“就是啊白医生,您可是白衣天使啊,放哪儿都能救死扶伤的!”喻熹不再继续他的话题,他笑着拍了拍白瑾的马屁。
怎料下一句白瑾又给绕回来了,“你爸那个没良心的...”
喻熹无奈,他撑着下颚,歪着脑袋,开始宽慰他妈妈,“妈,你别老是患得患失的,乱想什么呢......”
喻熹花了半个小时才把白瑾劝慰安抚得稍微安心了一点,他看着白瑾的眉头松开,嘴角也染上了笑意,才放心的挂了视频,关了电脑。
他梳理好次日要用的笔和册子,起身取下书架上的民法书。他拿着那本书,眼睫扑闪,眸光跃动。
席老师周末一般会做什么呢?加班加点?得闲饮茶?看文献做研究?会客应酬?他会不会睡懒觉呢?没准他这会儿也沉醉在某个女人的温柔乡里呢......
喻熹拿起手机,打算问问席澍清在干嘛。
他点进微信看到席澍清大概在一刻钟前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他立马点进对话框一看。
一个文档,一句话。
那句话是:你把这个文档转发给薛纪良,你们两个人一起好好的讨论交流、学习一下里面的内容。
喻熹有点儿纳闷,他心想什么内容啊,点击下载文档。
共有三十几页,一条条的,全是法律法规。
——《船舶登记条例》第五条,船舶所有权的取得、转让和消灭,应当向船舶登记机关登记;未经登记的,不得对抗第三人。船舶由二个以上的法人或者个人共有的,应当向船舶登记机关登记;未经登记的,不得对抗第三人。
第八条,...各港的港务监督机构是具体实施船舶登记的机关(简称船舶登记机关)...
第十条,一艘船舶只准使用一个名称。船名由船籍港船舶登记机关核定。船名不得与登记在先的船舶重名或者同音。
第十一条,船舶登记机关应当建立船舶登记簿。船舶登记机关应当允许利害关系人查阅船舶登记簿。
......
——《老旧运输船舶管理规定》第一条,为加强老旧运输船舶管理,优化水路运力结构,提高船舶技术水平,保障水路运输安全,促进水路运输事业健康发展,制定本规定。
第三条,本规定中下列用语的含义是:...(四)报废船舶,是指永久不能从事水路运输的船舶。...
第六条,国家对老旧运输船舶实行分类技术监督管理制度,对已达到强制报废船龄的运输船舶实施强制报废制度。
......
喻熹大概的扫了几眼,全是与船舶登记制度和强制报废制度相关的具体条文。
这些条文都不是《民法总则》里的内容,席澍清为什么指明让他和薛纪良一起讨论交流学习?
难不成......
喻熹的掌心发了一层薄汗,“薛纪良——你他妈真是害人不浅!!!”
他的声音盖过了视频里主播激愤的讲解声,喻熹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声让薛纪良有点懵。
“怎么了?”薛纪良没回头,“不是,我怎么了我?你今儿必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啊?!”
“你...你中午那会儿,真是......唉,我一会儿回来再跟你说!”喻熹一咬牙,开门冲出了寝室。
独留薛纪良唠唠:“神他妈,怎么回事......”
喻熹走到三楼的公共阳台,看到周镜钟正跟他的一个老乡靠在栏杆旁,两人一起对月唠嗑,“下楼卡秃噜皮了?”
喻熹:“......”
F大每栋宿舍楼的每一层都有一个很宽敞的公共阳台,便于给学生晾晒大件的衣物和被子,但男寝这边的阳台基本上可以说是吸烟休闲专区。因为每晚都有一大堆人,抽烟、喝喝酒、吹吹风,或者一起唠唠嗑。
喻熹皱着眉,有点急躁。
这地方不适合讲电话。
他只好下楼,去了每栋宿舍楼之间的空草地旁。
黑黢黢的一片,没有照明灯,空无一人,抬头能看到楼上每一层每间寝室的白炽灯光,视线幽暗。
喻熹给席澍清拨了个语音通话。
噔噔噔的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起来。
“席老师,我跟...”喻熹迫不及待的先开口了,他转念一想,突然话锋一转,“不是,我是想问问您,那些条文该怎么学?抄还是背?”
先装傻。
“不用,能看懂就行。”席澍清稍作停顿,“留个印象,增加知识储备。”
“未经登记,不得对抗第三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对方没有即刻回答他,而是静默了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登记对抗主义,这是与物权变动相关的内容,明天再跟你细讲。”
“嗯...好吧。”
席澍清经过数据传输后的声音不像他上课时那般清亮朗朗。
此刻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像窖藏多年的老酒,压在滚滚的岁月洪流下,却有历久弥新的悠长余味,开口醉系列。
喻熹醉在席澍清的声音里,不出声了。
“你能不能来给我掖掖被子?”良久,席澍清低声问他。
那头男人的声音自带磁场,自带一种不可抗拒的引力。
喻熹的整个耳廓都开始发烫。
他干脆坐到草地上,直截了当的就问了:“打哪儿开始听的?”
“少儿不宜。”席澍清有意拉长尾音。
喻熹盘起腿,他咬着唇,仔细回忆着,也就是下午他们在餐厅里做戏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薛纪良这个王八羔子,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老师,你听我解释——”
“嗯...”
“我当然没给薛纪良洗过衣服啦,毕竟我是一个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的人,所以就更不可能给他洗衣服了。”喻熹也顾及不上斟酌组织语言了。
“嗯?”处在无线网另一端的某人微微皱了皱眉。
喻熹听着席澍清略带疑问般的语调,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不妥,表达得有点偏差。
“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精力有限,只有洗我自个儿衣服的那个精力。我是个勤快的人!没错,我是一个对自己的个人卫生有高要求的人!老师,您别误会,您别嫌弃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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