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只顾着鱼,没有留意这乞丐吃相斯文有礼,连用词都很文雅,“敢问公子名讳?”
“泽兰,恩泽的泽,兰花的兰。”
萧敛风长居六川修剑,无甚消遣,闲时总在看书,医书自是翻过一两本。听到这名字,虽知是由他原名伽泽祈兰化来,还是不免一笑,心道这个金真人,果真不懂中原的东西,特别是药。“兰,君子者也。泽君面和心善,气质如兰,这是个好名字。”
泽兰在自己的世界饱受名字之苦,如今却被吹了一通,表示非常开心,“你这嘴真甜!来来,赏你一口鱼!”
萧敛风看着他夹来一块鱼肉,才指甲盖大小,心中暗笑他嗜鱼如命,真像只猫。不过说起他的猫,平时他总揣在怀里,现下怎么不见它?
正想会不会在桌底,却闻一声怒喝传来,“这是哪来的野猫?!”
第四章
两人循声后看,小喵正被一男子拎着后颈,四脚悬空乱踢。此人衣着华贵,檀色直裾绣玉竹滚金边,腰间佩一柄鎏金百鸟剑鞘,是富家子弟,亦是江湖中人。萧敛风悄步右移,这男人冠上并无门徽,是个散家。
泽兰见主子被抓,立时拍案而起,“放它下来!”
男子哼一声,竟直接把猫扔了过来。小喵于空中划过,留下凄惨哀叫。泽兰飞身上前把它搂进怀里,落地转身,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却见这男子从地上提起一镀金鸟笼。里面一只沙褐小鸟上下扑棱,鸟头具黑色长窄羽冠,正惊慌乱叫。
“你的猫吓着了我的鸟,一吓还一吓。”
泽兰心想这能一样吗?“我家猫才一个月大,它的小爪子哪破得开你这金笼?你刚刚这一扔我若是没接着,它可就出事了!”
那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纨绔子弟,左侧那位高声喝道:“你还强词夺理了?这只凤头百灵可是从蒙古远道而来,金贵得很。若是被吓坏了不能叫,你这山里来的野猫,摔一百次都不够赔!”
泽兰为了小喵的生计奔波偷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它养育成猫,竟被这个鸟人随手一扔,他哪肯吃这个亏,“什么凤头百灵,我看不过是只麻雀!这是它俩的事情,有本事,让它们自己打一架分胜负。”
“让猫和鸟打架?!你这是什么道理?!”右侧那位壮汉伸手指着泽兰,“我看我们打一场还差不多!”语罢竟已拔剑出鞘,剑锋对准泽兰直冲而来。他侧身避过,剑光在空中打了个转,继续紧追不舍。泽兰这下真确体会到自己是在武侠世界,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萧敛风观了两招便下定结论,这人剑路凌乱,只懂挥挥砍砍,一柄长剑耍得和大刀一般,和他这虎背熊腰的身形倒是相符。伽泽祈兰既身轻如燕,只需以椅作挡,乘他拔剑空隙,飞身自侧一脚,卸他武器。或是大胆一点,趁他挥舞不备,直接以手臂猛击他手腕。他当下推了几条制胜之招,等泽兰付诸实践,可他不仅连连退避,还退得愈发慌乱。
萧敛风微微皱眉。伽泽祈兰闪避的脚步极乱,似乎不能预判下一道剑由何处袭来,他莫不是……不懂武功?
这粗犷男人见泽兰躲闪不及,犹如困兽,自是愈发傲慢,把他逼至墙角,一剑刺入他身后木柱。剑身擦着小喵胡须而过,它惊惧万分,挣脱泽兰怀抱,摔落在地。
“小喵!”
听他失声喊叫,蹲下身心疼地抱起小奶猫,为首的檀衣男子不屑嗤笑,放下鸟笼上的红色绢布,“我当是个高人,原来不过一介凡夫,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敢顶嘴。”
一介凡夫?萧敛风看向他腰间锦袋。他毒道已成,只要轻轻一晃那盏兰花银铃,在场所有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泽兰神情已变,右手摸上腰间。萧敛风退至窗边,只要他一拿出铃铛,他便会立刻跳窗离开。巨石将倾,气氛凝重。看热闹的愈发多,指指点点,却都在议论那三个纨绔子弟,对泽兰频频摇头叹息。这三人看来是为恶已久,臭名声人尽皆知。
他怀中的猫嘤嘤呜呜,像是在哭。伽泽祈兰却忽然抬首看向自己,狠厉眉色复又缓和犹豫。萧敛风才发现这金真人的双眼,原来澄明透净,灵动非常。一道眼波四下流转,环视周遭,终是压下骇浪,咬着牙收回了要拉开锦袋的手,抱着小喵站起身,低头对萧敛风说:“饭钱我会付,你吃吧,我走了。”
他心爱的鱼尚留有半身,压在他剔得一干二净的鱼骨下。
他是金真皇子,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该是个很骄傲的人。如今,不想暴露身份也好,不想伤及无辜也罢,总归是选择了生吞这份屈辱,不摇那盏铃铛。
萧敛风只回了两个字:“不必。”
而后他踱步上前,把剑从木柱中拔出,扔回那壮汉手上,“三个一起吧。”
壮汉呸了一声,“和乞丐打什么打?脏了我的——”
萧敛风一脚踹翻满桌菜肴。
一时所有人都看呆。他右手递前微倾向上,左手侧倾向下,不紧不慢地行了个问武礼,“讨个教训。”
泽兰再次体会到自己是在武侠世界,随便遇到个乞丐都懂武功!还他妈是个能以一敌三的大高手!他眼见这乞丐横扫一腿直接放倒壮汉,左挡右避再取另一跟班长剑,与那鎏金鸟纹剑剑光相撞,单手背后,气定神闲,轻转手腕,守中有攻,直取檀衣男子要害,一剑划开他心口绸缎,惊得他空提剑柄,傻愣在场。
萧敛风将剑一掷在地,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们赶紧拍手叫好,“大侠!大侠!”
泽兰着实被帅到了,但见这乞丐五官扭曲,又扼腕叹息。这般高的武艺,这么帅的招式,却配了张这么丑的脸。萧敛风仿若个无事人,淡定地重新入座。见泽兰还在站着,便倾身上去拉开椅子,“泽君,吃饭。”
那檀衣男子竖发横眉,直指二者背影,“你们记着!今日之耻,我江从岸来日必报!”
“什么?”泽兰一歪脑袋,“姜葱蒜?”
众人哄笑。
他恨恨咬牙,一字一字道:“江!从!岸!”
姓江。萧敛风于心中盘查。万锦织造总局的总织造,也姓江。
江从岸一挥衣袖,带着他的狐朋狗友愤然离去。人群渐渐散开,泽兰叫了个在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过来,问这个江从岸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一清喉咙,说书似的徐徐道来。
原来这万锦城地位特殊,故有两位大官,一是州史吴青,一是总织造江入海,前者掌行政,后者管财政,倒是各司其职。但偏偏他们早就通了婚,两家亲如一家,还有个小孙儿,便是这个江规江从岸。
这万锦城天高皇帝远,江吴两家俨如一方诸侯。好在两家老爷都是好人,尽忠职守,从未做过欺压良民的事。可这江从岸却长成了小恶棍,横行霸道,就爱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这几年不知哪里学了几招剑法,每日佩剑出行,说是行侠仗义,不过是拿百姓寻乐。
“二位得罪了他,还是赶紧离开吧。”店小二看泽兰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您是金真来的?自从天辰八年殷金议和,过来做生意的金真人也越来越多了。我听说你们那,都特别喜欢丝州的绸缎。”
“Yes! Yes!”泽兰扯了两句英文当金真话,换上蹩脚的汉语道:“你们的丝绸,真真的一级棒!来来,”他把茶壶塞到小二手中,“这壶没了,再倒再倒!尝尝你们的好茶!”
店小二应声得嘞,欢快地倒茶去。萧敛风藏不住笑,“你的汉文不是很流利吗?”
“他没接触过老外,陪他玩玩。”泽兰恢复一口标准普通话,“我还没问你的称呼。”
萧敛风浅尝一口茶,“阿风。”
“哦,阿风叔叔啊。”
他满头黑线,虽说这副出了问题的面具,看起来的确衰老,但他实在不习惯被同辈尊为长辈,“叫我阿风就好。”
“哦哦,阿风阿风。”泽兰轻咳几声,正襟危坐,“你是个人才。”
萧敛风唇角微提,挑眉侧脸。若他容貌未改,泽兰定会被这邪魅狂霸的一眼,帅到两腿发软。然而他现在终究不是他,泽兰只觉得这一侧头真真应了四字:不堪入目。
可他武功实在高强,自己现在是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奇葩存在,行事有诸多不便,就需要他这样一个马仔。这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自己包吃包住包五险一金,还会定期发放福利,不信他不心动——“要不要加入悬兰关?”
悬兰问毒……悬兰关。
萧敛风想,这实在太有趣了。
第五章
店小二端来新壶,普洱醇香。泽兰把萧敛风杯中旧水往地上倒洒,斟上温热新茶,“我给你介绍一下企业愿景,悬兰关是一个以研究毒药为目的的组织,诶诶,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你先听我说完。古语有云,毒药同源,是药三分毒。现在的医道都太正路了,不知道曲线救国。我们就是朝这个方向进发,希望能从毒药中找到解药,以毒攻毒,医治世间顽疾,造福黎民百姓,为天下人谋福祉!”
萧敛风听他口若悬河,心想这小皇子可真是满腹歪理,邪的都能吹成正的。“救国?救什么国?你是金真人,我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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