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安全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而他对沈平格除了依赖,还有难以启齿的独占欲,沈平格却很少对他展示占有欲,这一度让连燕难过——他不介意被捆绑,或者被囚禁,但也不会伸手问沈平格索要这一点占有欲。所以当沈平格说那句话的时候,连燕攥紧了手,几乎想落泪。
“你的文身像……玫瑰?或者是红色的蝴蝶?”沈平格在笑,“总归是红色的。”
连燕呼吸重了些,像是带上了啜泣,他的文身不像沈平格的,文身师技术拙劣,模仿的低级,和他的只有四分想象,其他六分靠拢了蝴蝶,少了半翼的蝴蝶,鲜丽温软,飞起来也是摇摇摆摆。
沈平格那天晚上一直在亲吻他的文身,连燕又疼又痒,因为看不到沈平格而慌张,又因为感受到他而兴奋,亲吻完才给他上药,
“下次不许这样,”沈平格在背后搂住他,好像喃喃一般的耳语,“……你是我的。”
连燕克制不住的想笑,心里都是甜蜜的红色,沈平格似乎在玩他的发丝,哼歌哄他睡觉,歌词很模糊,只听着那么两句。
“那份热度从来未退/你是绝色的伤口或许”
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依稀是浓度很低的月光,连燕听见了他的声音,只听着“爱”的字眼,明明是像野火一样炽热的字眼,说的却很温柔,要让火在水里生长,入侵到梦里。
考场是沈逸明陪他去的,连燕没有跟去,高考要清校,搬桌子的时候,看到了高三教室前悬挂的倒计时,两天,明明是冷冰冰的数字,连燕却感到伤心。他想和沈平格一起,在一个学校就好,如果高考的话,他就不能常常看到沈平格了。
纵然不想,却也不能阻挡时间来临,高考那两天,于连燕而言,只是多了两天在家做作业的时间,他甚至会紧张到出冷汗,盯着新闻,企图在里面找到沈平格的身影。
沈逸明跟着去考场了,和一干家长在门口忍着夏日的曝晒,连燕因而丧失在校门口等待的机会,他不敢和沈逸明对上眼神,倘若看不见,他尚且能宽慰自己沈逸明或许原谅自己了,尽管知道这并不可能。
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校区周围要屏蔽信号,手机的信号波动不定,连个新闻都刷不出来,连燕紧张的要死,在地上跳了好几下来缓解紧张,几乎跟自己高考一样,他实在没出息,自家哥哥考试都要紧张。
三点半的时候,连燕忽然听见了开门声,他茫然的和沈逸明对上眼睛,下意识攥紧了手机,站在那儿,沈逸明穿着藏青色的短袖,额头还有汗,居然在朝他笑,说:“衣服换好了啊。”
连燕无措的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我一块吧,平格下午就考完了,”沈逸明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噼里啪啦的响,跟暴雨来临一样,“咱们一块去吃个饭,就当庆祝了,怎么样?去吃牛排。”
连燕忽的很想哭,沈逸明都好久没和他说话了,没正眼看他,他以为沈逸明不会再和他说话了,确切来说,他都没听清沈逸明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嗯嗯”的不住点头,跟着他的影子,走出了别墅。
作者有话说:
“那份热度从来未退/你是绝色的伤口或许”是张国荣的《红》
第103章
六月的阳光是金白色的,他们这儿干燥,柏油路面都烘干,到校门口的时候还没考完试,比起在开着冷气的车里,连燕还是更喜欢在外面晒着,他本来就是内心生着阴冷的藻类植物,见一眼阳光,或许有助于杀菌。
沈逸明为什么带他来,连燕无从得知,也不会去问,只是高兴而已,他待在沈逸明的身后,看着他和别的家长聊天。
“你家孩子在哪个考场呢?”
沈逸明指了指不远处的楼,“三楼那个考场,考场29。”
“哎,巧了,我家也是!”那人一拍手,“你孩子叫啥呀。”
“沈、平、格,”沈逸明一字一顿的说,“平凡的平,格物致知的格。”
那人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在市排名上看过他,市里前五呢。”
“嗨,就运气好,”沈逸明近乎炫耀的谦虚。
连燕听着他们夸沈平格,心里莫名的骄傲,好像市里前五也有他一份似的,他看不到沈逸明的神情,但能听到他在笑,连燕确定他们此刻战线一致,好像过往怨愤都消失了。
下午五点,考试结束,考生蜂拥而出,前面的被拦下作报道,后面借机钻出,连燕踩在高处,使劲瞧着,才在人潮堆里看着了沈平格,沈平格穿着白色的短袖,套着黑色格子外套,实在是不抬起眼,但连燕站得高,沈平格看见了他,顿住了脚步,朝他挥挥手。
不过他没有机会去迎接沈平格,沈逸明先他一步,接过了沈平格的书包,说:“辛苦了啊。”阳光刺眼,沈平格眯了眯眼,说:“连燕怎么来了?”
“带你们去吃顿饭啊,这不都考完试了,”沈逸明避过他的眼神,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喏,走吧。”
少了沈逸明的阻隔,连燕看到了沈平格的眼睛,沈平格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很轻,说:“久等了啊,男朋友。”
沈平格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和连燕一起坐在后排,沈逸明看了眼后视镜,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车子开动,去哪儿吃饭不是连燕的考虑范围,他用眼神偷偷看了看沈平格,紧张的脸颊发烫,好像是刚开始恋爱那般。
沈平格忽然用手语同他比划: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连燕愣了下,才回应他:没有,只是说一起来吃饭。
沈平格“唔”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们背着沈逸明,在背后用手语交流,这种感觉蛮奇妙的,连燕同他说自己的紧张,说怕他发挥不好,他如果会说话,估计像麻雀,叽叽喳喳个没完。奈何去的地方不远,最后结句只能潦草说一句:我好高兴见到哥哥。
沈逸明带他们来的这家是西餐店,订好了二楼的包厢,走上楼梯时,路过一楼负责弹钢琴伴奏的白裙女人,连燕心情很好,因而觉得一切都美好,他没有和沈平格牵手,碍着沈逸明仍在这儿。包间里是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尚绿的银杏树,强势的占据视野。
点餐是沈逸明给点的,他了解他们的偏好,不过沈平格那一份稍显麻烦一点,不要洋葱,煎蛋要全熟等。
好久没在一起吃饭,点完餐,服务员走出门,难免尴尬起来,谁也没说话,沈逸明清了清嗓子,问连燕:“要喝点冰饮吗?”
连燕受宠若惊般摇头,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纠结在一起。
又沉默了会儿,沈逸明说:“好像上次和你们出来吃饭是平格十七岁生日,得过去一年多了吧,我的错,整天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忙什么的,没机会和你们多聊聊。”
他偏头问:“高考成绩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
沈平格说:“二十多号。”
“那还早啊,”沈逸明自言自语般,“当时让你去国外读书,你也不去,我人都联系好了,你就去面试一下,过了托福,也没那么难。我是个老古董了,思想比较封闭,老是觉得,国外的教育比国内好很多,含金量也高,等过几年回来,我也能早点退休,把公司给你算了。”
“你不舍得吧,”恰逢上餐,沈平格起身帮服务员端,说,“自己拼了大半辈子的,要是毁在我手里,那多不值当。”
牛排还在滋滋作响,西蓝花摆在一边,意面和牛排上都浇了褐色的酱汁,银色的叉子和刀具放置两边,连燕并不太懂叉子和刀子怎么拿,是左叉右刀,还是右刀左叉。沈平格之前在家里给他做过几次牛排,不过他们不用刀叉,筷子夹着吃就好,嘴边吃的都是酱,活像原始人那般。
不过他至少看得见,偷看了眼沈逸明的拿法,模仿他也拿起刀叉,慢慢的吃,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好像有个天平,一边放着“原谅”,一边放着难以言明的“不安”,他不知道沈逸明这样是不是算接受了他们。
“要是你管不好公司,那就倒闭算了,反正钱还在,够下辈子过活了,是不是?”沈逸明在笑,连燕却觉得他的眼神在沉默,沈逸明把牛排切成块,潦草吃了块,低下头,说的很慢,“不过吧,我觉得当时为了你出国留学准备了那么多,要是浪费了不好,我就想着,既然你不去,那就把这个机会给小燕。我叫你们出来吃饭就说这个事儿,也不大,继续吃,看我做什么?”
连燕倏地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几乎是震惊的看着沈逸明,但沈逸明没有和他对视。他脑袋空白,没听清后面的话,只是看他嘴唇在动。
“美国的面试有些难过,我在犹豫是澳大利亚、加拿大还是英国,不过无论哪个,教育肯定都比我们这个小城市要好得多,”沈逸明继续说,语速加快了些,“如果时间快,这个**月份就能去,小燕的英语成绩我也看过了——”
连燕心跳快了起来,几乎让他难以呼吸,拿着刀叉的手都在抖,磕在瓷盘上,发出滑稽的声响,他有些茫然想,沈逸明隔了那么久,同他交流,就为了不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