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经过承德启发,后恒果然若有所思,承德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后恒谏言:“说起来很抱歉,当初姚姬本是昭朏军师拉拢来的人,在康城时,我本欲杀了姚姬姐弟,是昭朏拦下来,硬要带回军中。”
介泽:“……”您可少说两句吧。
听到这里,后恒心中的想法果然得以印证,他眉梢一挑,牵强地对介泽露出一个笑脸:“说说,你当初怎么想的。”
人模狗样儿的介泽自然中规中矩地回答:“当初将军夸赞姚姬为女中豪杰,我从未听过将军对一位将领如此称赞,想着将军定是欢喜她的,也就极力拉拢。”
“好,再信你一回。”后恒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
“承德,姚姬她……”介泽识相地转移话题。
承德神色凝重,一下子没了世家公子身上的纨绔气,他像是老来丧偶的人,身架子佝偻脆弱。更像是腐化半朽的木架子,一推就倒。
“不能做冢,我担心南巢有歹人识她,然后心怀不轨,我不想让她沾上任何与南巢无辜有关的事。”最后,承德将绢布丢在水盆里,绢布浮在水面上缓缓展开。
“南巢人一般会将死者水葬,死者随水流而下,魂归故里,也算是让姚姬她落叶归根。”后恒声音沉重道。
“她既然嫁给我,就是随我而定,南巢那个带给她苦痛的地方还是不要纠缠不清了。”承德将姚姬手摆放好,低头亲吻了姚姬的玉手。
介泽心中一惊:这是要火葬吗?
承德看向后恒,表情镇重又宁静:“劳烦将军,我死后棺椁不必运回京城,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吧。”
后恒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将军。”一个黑瘦的斥候悄悄溜进来,小声贴耳向后恒汇报金济关内的情形。
“好,知道了,退下吧。”后恒示意斥候退下,转身对众人道:“库烈昨夜暴毙,鬼烛从金济派兵前来攻打,召众将立刻整兵随我前去迎战。”
“鬼烛?”介泽疑惑,鬼烛作为南巢巫师,怎会通晓沙场上的排兵布阵?于是,他问后恒:“鬼烛带兵?前来挑衅后家军?”
“昭朏此次受累了,所以你暂且留在营中。”后恒针对介泽似得,偏偏不让他随军作战。说完,后恒率先离开帐内,根本不给介泽回话的机会。
对于后恒欺瞒自己的行为,介泽不悦已久,且不说自己被当做无用人一样护起来,危急之时为何也不让自己陪他上战场?
介泽追着后恒到了帐外,连名带姓道:“后恒,我不累,容我随你作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留在营中,等我捷报就好。”后恒这次学聪明些了,他没有硬和介泽讲道理,而是走近介泽俯身相视,安抚道:“阿泽,信我,我很快回来。”
“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从我来了后家军营,总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不告诉我。”介泽长话短说,继续猜测:“为何要给我取化名?为何定得规矩如此多?我就这样见不得人?”
后恒依旧没有坦诚相告,他只是顾左右言道:“阿泽,若我知道你也在杀戮场上,叫我如何不分心?”
“不错,碍你眼了,你也越来越长本事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用管了。”介泽气得不轻,抛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按照往常,后恒定然不会任他离开,可是,战事紧急,后恒并未妥协片刻,带兵立刻出战。
这一去,就是半月。
承德依旧留在军营里,葬了姚姬,介泽再次无所事事起来。
这日,介泽留在帐中读着一卷战术集书,二狗忽然进入帐内禀报:“军师大人,有人送来信物,说是您的故人。”
“是何人送来的?”介泽放下手中书卷,疏眉俊秀,姿容清冷。着实惊艳了前来的二狗。
二狗呈送上前,磕磕绊绊道:“来人把信物几经辗转送来军营,我未曾见到。”
竹色布帛里包着一件沉甸甸的物品,介泽看到熟悉的颜色,心头一颤,随之轻柔地将布帛展开——是金济关纹鹤长剑的剑穗,只不过已经洗掉了先前的血迹,是纯正的竹色,除此外,布帛内还安放着一块温润的带孔玉石。
虽不算纯正的玉,亦不算真正的石头,玉石交融缠.绵悱恻,将石质的冰冷与玉质的温润完美的糅合,握在手心里,温暖舒适。
介泽拿指腹摩裟着玉石,第一时间想到了早已经失散的主阁弟子们,当然,这就包括了乔珂。
他算是自己最得意的主阁弟子了,思及乔珂,介泽捻着熟悉的竹色剑穗,穿过玉石上的小孔,系好后贴身放好。
“军师大人,这是何物啊?”嘴碎的二狗自然问了介泽一句。
介泽挥手示意他退下,没有回答。
保不齐二狗就是后恒派来的眼线,虽然介泽心知后恒没有恶意,派心腹来只是为了护好自己。但这种不打招呼的关心还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任何事情都不愿让自己染指,任何难处都不愿向自己透露,介泽深深感知自己被养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乔珂。”介泽拿指尖点了点布帛,隐隐约约明白了后恒这样行为的意思。
他将竹色的布帛叠好,大大方方摆放在最显眼的几案上。
片刻后,介泽仿佛是怕火候不够,提笔在布帛上加了一字,然后才满意地走出帐子。
☆、将军归来
“昭朏军师,将军回来了。”三狗进帐传报,并同情地看了介泽一眼。
介泽:……
你们兄弟打小报告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要同情我一下。
“知道了。”介泽垂下眼帘,没理会暗自窥探自己的三狗。
“昭军师不去迎接一下吗?听说南巢那边出了什么事,鬼烛连夜赶回去了,将军这才得以回营。”三狗悄声暗示介泽。
介泽重重放下书卷:“不去,你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三狗在介泽这里没讨道好脸色,灰溜溜地出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后恒的声音自帐外响起。
介泽支颐听着三狗给后恒打小报告,从中获得了一丝乐趣。
三狗:“将军,军师他生气了。”
后恒:“好,我知道了。”
介泽腹诽:知道个鬼。
“阿昭,我回来了。”后恒掀开帐帘,闪身进来,身上披着未来得及换下的重甲
,看得出一路风尘仆仆很是辛苦。
介泽想着后恒八成对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事已经了却于心,也就硬着头皮去揣度后恒的意思。
他无事人一样起身替后恒卸下沉甸甸的重甲,随口问候道:“将军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熊甫他们不一起回来吗?”
后恒展开双臂,任介泽为他卸下甲衣,“南巢王暴毙,鬼烛撤兵,留下几个没本事的小将和我们耗着,有熊甫和叔文在守着关口,我也能放心回来。”
“南巢王阿马孕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他们南巢人内讧了?”介泽弯腰,双手虚虚探过后恒的腰为他卸甲,心中不由感叹武将的身材就是好,常年征战使得后恒劲瘦的腰比以往更完美些。
“不排除他们南巢人篡位弑主的可能,南巢大王子宏伯和大将库烈死后,紧接着南巢王的小女儿阿奴也死在后家军手里,南巢贵族只留下了小王子宏刀。盛极一时的南巢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恒帮着介泽拆开最后一块甲,丢在了一边。
“所以呢?”介泽眉眼带笑地瞧着后恒。
“南巢瓦解指日可待,我们离班师回朝的日子不远了。”后恒理好衣袖,声音忽然变得喑哑低沉,蛊惑般对介泽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还生气吗?”
戏精的介泽立刻收起笑颜,严肃道:“生气。”片刻后,他又叹口气:“能有什么办法,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打你吧。”
后恒:……
好好的,提什么亲人关系。
“那好,我问问你,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同我讲讲。”后恒自然地上席落座,目光直接找到了桌上的锦书。
自己果然被监视着一举一动,介泽吐息着,平复着心态,试探道:“后恒,你一直故意瞒着我鬼烛的事,不就是怕我知道他是乔珂?”
后恒抖开竹色布帛,没有再掩饰,直接承认:“是。”
介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眨眨酸涩的眼睛,继续说道:“化名昭朏,不让我抛头露面,也是怕让乔珂找到我对吗?”
“对。”后恒没拿布帛出气,异常平静地将布帛叠好放在几案上,然后抬头看着介泽。
“其实没这个必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向来偏袒你……”介泽说着,甚至都有些唾弃自己做过的偏心事。
“大人,你难道就没细想过,几年前明府为何起火,为何你醒来会不记得这些,乔珂为何要离开主阁?你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吗?”后恒用上了尊称,惹得介泽一阵心悸。
“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介泽陪着后恒坐下,难得有良心地说了句:“这些年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