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金济的小将马水遇害了,后恒合上盖子,吩咐道:“给马水将军立一个冢,还有,派一封信到季城,一定要交到季城主手里。”
……
方度谷里横尸遍野,阿奴进入谷底,绕开横陈的尸体,找到了姚姬。
“割头吗?”宏刀啧啧叹息:“好好一个美人,可惜了,眼下只能成了一具艳尸。”
“枭首干什么?这个女人不值得邀功。”阿奴冷眼看着地上的死尸,竟要抬脚踩上去侮辱姚姬。
“别了吧,死都死了。”宏刀拦住阿奴,把阿奴往后拉了几步。
“谁刚才要割她头的?怎么现在又想做好人了?”阿奴拍掉宏刀的手,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走吧,没等到其他人,能铲除这个女人也算给大王出了一口恶气。”
“撤军。”宏刀一扬手里的刀,招呼手下人离开。
“贼人,哪里走?”一声高昂的挑衅自另一头谷口传来,承德骑着一匹青色的高头大马截住了谷口:“宏刀,要走?把命留下。”
“上!”宏刀指挥着手下南巢兵一股脑冲向谷口。
承德怒吼一声,挥剑策马奔腾上前,宏刀自知凭武力难敌后家的骠骑将军,只是躲闪不接招。
可是承德哪里容得他逃过,白刃夹着凌厉的剑风迎头劈了下来,宏刀堪堪挡住一击,向阿奴求救:“阿奴,过来搭把手。”
“蠢货。”阿奴使一把铁铸长鞭,鞭上带着倒刺,铁鞭划开空气缠住了承德的长剑。
承德以手做轴,单臂一振,长鞭顿时便解开了。他舞剑次次直击宏刀要害处,宏刀脖颈间几次划过冷飕飕的剑气,吓得他两股战战。
“阿奴,救我。”仓皇间,宏刀百般恨当初没有好好习武,也股不得掉面子,只能带着颤音向自己的妹妹求救。
“杨承德,姬亦我杀的,有本事冲我报仇!”阿奴一个凌厉的鞭风隔开了宏刀和承德。
“杀妻之仇,今日我定要你抵命。”一向对女将很温和的承德青筋暴跳,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去。
“宏刀,你先走,我垫后。”阿奴对逃跑的宏刀吼道:“不必管我!”
宏刀到底人怂胆小,甚至都没敢回头接应一句。
阿奴看他一溜烟带着几个亲兵逃走,冷哼了一声。承德没大度到等她回头,直接得空偷袭。
所幸,阿奴回头对战时,察觉到了剑气,可是长鞭难使,她只能仰面躲开,白刃自腋下穿过,划开了她的大臂,霎时,鲜血潺/潺/汩/汩。
“嘶!”阿奴捂着伤口,凤眼瞪着承德,“好个小人。”
战场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里讲究什么翩翩风度。
承德不屑回话,招招歹毒,不出半柱香时辰,阿奴已被多创。甚至玉/面花容也被毁了,劲风穿过谷底带起砂砾,戳到她带血的脸颊上。
没过一会,阿奴体力渐渐不支,长鞭渐渐慢下来。
就在此时,承德结束了这场战争,长剑贯穿阿奴胸脯,自她后背露出来。
“唔。”阿奴刚要开口,一大口鲜血涌到喉头。
“你留在这方度谷吧。”承德抽剑,剑锋将阿奴带下马,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首领被杀,残存的南巢兵乖乖束手就擒,抱着侥幸希望承德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承德终于收了刀,眼眶深红,把一腔苦痛释放了出来。
“夫人,我来接你了。”承德在满地狼藉中寻找姚姬的身影,终于,在最末端山谷处看到了带血的白马和一席红衣的姬亦。
承德拿掌心抹去姚姬脸上的血痂,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无声嘶吼。
姬亦是被毒箭一击毙命,身边的兵卫以身翼蔽着她,可残余的箭矢还波及到了她,尽管披着铠甲,三支毒箭还是穿过了甲衣。白甲被旁边人的鲜血染红,眼色胜过了她里面的红衣,像极了当初出嫁时的颜色。
“夫人,辛苦了,我这就带你走。”承德心若刀绞,好几次才颤抖着拔/出姬亦胸膛的毒箭。
“杨将军,剩下的人怎么处理?”南巢的兵被后家军围成一圈,擒了起来。
“不留活口,我要他们留在在方度谷,永世不得超生。”承德抱着自己早逝的夫人,身边的将士为他牵着马。
即使打赢了南巢敌兵,众将士像是败了一般低头默哀着跟随他回营。
☆、鬼烛信物
“库烈首领~殁了。”金济关内忽然流传出了一句噩耗。
群龙无首,南巢兵慌成一团。
“天师大人!”
乔珂冷峻地从关外驾马而来,只带了两名随从。
“快打开铁关门!”
铁门顿开,乔珂顺利地进入,他下马直截了当道:“前几日夜观天象,得知库烈有难,故而连夜赶来,他现下在哪里?”
“天师,库烈首领他……他,没了。”守帐的小兵哆哆嗦嗦道:“昨夜我未曾见有人进入首领帐内,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动,可今早一看,首领他已经被人一剑封喉好些时辰了。”
乔珂走到库烈驻帐里,瞥见里面暴毙的猛将,立刻对库烈身边人生疑:“既然被人谋杀,怎么能听不到异动?以下犯上谋杀主将的人一定是库烈身边的亲卫。”
“传我令,严刑拷打库烈的亲兵,若无人承认,便都拿来祭天。”乔珂顺好衣袍上的褶皱,立刻点兵布阵,准备向南夹击后家军。
……
“骠骑将军回来了。”众将聚在帅帐商讨计策,忽听得一声喜报,承德无恙,安全归来!
熊甫忙不迭道:“姬亦回来没?”
小兵回报:“回来了。”
“俺就说,承德和姬亦新婚不久,哪有可能被拆散?老天不会这么不长眼的。”熊甫喜形于色,乐呵呵地就要出去迎接。
后恒语气和缓,对身边的介泽道:“一同去看看。”
介泽颔首,没回话,丢下后恒一人,兀自随熊甫等人出去查看。
后恒跟在他身后,胸口发闷,一言不发。
“承德兄,你们终于回来了!”熊甫张开双臂想要来个熊抱,走近后忽然发现姬亦是被承德抱在怀里的,他嘴角僵住:“姬亦她腿受伤了?”
叔文瞳孔极剧缩了一下,制止了熊甫的话语。
“她走了。”承德冷冰冰地抱走姚姬,无视前来的众人。
承德抱着脸色苍白的姚姬与介泽擦肩而过,介泽摘下了手腕上的七丑珠,紧紧抓在手心。
“阿昭。”后恒看到介泽眉峰蹙起,嘴唇发白,立刻想到他想要干什么,立刻抓着介泽的手臂:“别冲动。”
七丑珠将介泽的手心硌成了死气的白,介泽果然动了要救人的念头。可是,一旦救了,丑阁阁主的秘密便相当于公之于众了。
强弩之末的丑阁已经经不起风.波了,况且,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剩下的阳寿还够救一个人吗?
几经犹豫,介泽松开力道,颓然垂下了手,丑珠依旧藏在袖中,所谓的天人交战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在哀默,当然,除了后恒。
“我不插手你的决定。”后恒早早地告知介泽,“但……”
“我没那个本事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能苟延残喘多久。”介泽自嘲地将丑珠重新戴回腕上,低头向后恒低声道:“况且,我还记得自己答应你的事情,吵归吵,答应的事情还是作数的。”
后恒所有的小心翼翼忽然溃败,就这样直面介泽,把心里话大言不惭地说了出来,“我答应你的是假的,怎么可能不管你,倒也也不怕你怪我。”
介泽被他脸皮的厚度呛了下,又气又笑:“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都不是一两回了,习惯了。”
两人在这里小声对话,熊甫忽然蹲着抱住了脑袋,叔文急忙俯身安慰熊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太惶惶挂念。”
“俺知道,可是,俺怕哪天你们都不在了,俺活着有什么意思?”熊甫情至心口,自己捣了自己一拳。
叔文掴了他一掌:“你可念我点好吧,说不定是你先死,我来收尸。”
介泽:“……”
虽然很难过,但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后恒好不容易将介泽哄好,趁热打铁地拐走他:“阿泽,我们去送姚姬一程。”
承德亲自为姚姬换下了带血的衣物,换上了明艳的红妆,甚至连初见时的额饰也佩戴好,最后拿绢布反反复复为她擦洗双颊。
“承德,节哀,我知你心伤悲,但还是要珍重自己,毁瘠过度也不是办法。”后恒过去拍拍承德的双肩,叹了口气,“战场上呆得久了,我也经常想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耗着,死了或许都无法马革裹尸。”
虽然找到了后恒,也准备好带他卸甲回家,可听了这番心里话,介泽还是苦涩地幻想:若是我没来找他,他会不会真的就这样过了?
“我看得开,我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兵士,哪天死在战场上也是正常,走了这条路,就要活得潇洒。”承德洗着绢布,血水将铜盆中的清水染成淡粉。
“将军,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才能不负此生。”承德拧好绢布为姚姬擦着双手,忽然抬头对着后恒感慨一句:“有些事情等着等着就错过了,不如干脆争来抢来,至少心中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