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着介泽指尖升起一缕光亮,飘向前面的众人,一行人登时就亦如往常般继续前行。
“你既然会法术,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小孩诧异中有些疑惑。
“图个安心,不然就像是抢人一样。”介泽马马虎虎回答。
“花这么大价钱买个奴隶,你不亏?”小孩哂笑道。
“我不需要奴隶,还你自由身而已。”介泽半蹲下来拿玉手摸着小孩的发,小孩头发脏得如同燕子衔的泥草窝,就连小孩自己都有些嫌弃。
介泽凝眸浅笑道:“以后你的路还很长,干嘛想要当奴隶呢?”
小孩这才发现介泽纯粹是路见不平,没有想要奴役他的意思。
“哦,对了,你这样怕是会被认出来,那我帮人帮到底吧。”介泽浅笑,指尖凝起亮光:“吾以神谕,赐汝新生。”
介泽用指尖轻轻点了小孩的额头,光亮隐于额心。他拿捏着一副哄三岁小孩的语气问“小朋友,你有没有中意的好名字啊?”
小孩周身一颤,头一次感受到了尊重,从来没有人认真询问过他的想法,可眼前的陌生人却待他这般好。
“没有。”小孩痴痴地看着介泽,看他菁华雅致的面容,看他嘴角泛起的盈盈笑意……
“上古后氏,英雄辈出,可惜百年前绝后了,从今以后你便以‘后’为姓,自起门户,好不好。”介泽继续用哄孩子的语气问道。
“好。”小孩根本不在意,他就这样看着介泽姣好的容颜,竟然想要去追随这个人。
“世有好公子,人恒而爱之。以‘恒’冠你名如何?”介泽见小孩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有些好笑,伸手轻轻掐了掐小孩的脸,道:“怎么样,喜欢吗。”
小孩顾左右而言他:“喜欢。”
介泽也对自己起的名字颇为满意,他又作了个神谕:“后恒,额……后氏遗孤,他身世很清白。”
“好了,可以走了。今后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介泽起身,准备离开。
“大人!”后恒扯住介泽宽软的袖袍,怎么也不肯放开。
“差点忘了。呐!这是一些钱财,应该够你用一段日子。”介泽从袖袍里取了满满一袋金豆豆递给后恒。
后恒曾经也是富贵人家的庶子,自然认得此物。金豆豆,是一些大户人家才会用的钱币,一粒金豆和一锭金子等价,但是更轻便易于携带。
“大人,我愿做您的奴仆,来报答您的大恩。”后恒归还钱袋定定地说道。
“可是我府上不需要奴仆呀,你个小屁孩能做什么?你可以自己谋个好生计,不必二次为奴。”介泽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小孩笑道。
“果真嫌弃我。”后恒刚刚被捂热的心顿时凉透了,他牵起一抹冷笑,失望垂首。
介泽说话办事没心没肺,但是他立即发现自己伤到了这个小孩的自尊心,况且这小孩正逢龆龀,正是塑品格是时候,却受牢狱之灾,难免性格畸形,将来……
“不如,我将他养大成材。”介泽想着,十余年对于自己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任何牵挂,也可避开生离死别的伤怀。
介泽这样想着,也的确这样做了,他瞬时移步上前,将后恒环抱裹挟带上了马。
“嘶……你!”后恒被介泽忽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介泽抱孩子没轻没重,后恒伤口渗血沾染了介泽的衣衫。
介泽这才看见后恒囚衣下满是旧伤,他心疼道:“这是何人干的,下如此狠的手。”
“大人,抱歉,弄脏了您的衣裳。”后恒伸手想抹去介泽衣服上的血渍,没想到却是越抹越糟糕。
“衣服扔掉就好,咦?手怎么这样凉?”介泽将后恒小小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垂首在掌中哈了口气。
后恒忽然发现这位大人真的是不拘小节。他竟然发不系带,垂首时,青丝洒在后恒脖颈里,触感柔顺,痒至心间。
介泽发丝敏感,他慌忙将发丝拢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人,您是哪家的公子啊?”后恒心里软软的,言辞不觉中也变得亲和几分。
“哪家?我自成一家!我是明城城主介明,你叫我介泽就好。”介泽轻夹马腹,白马慢悠悠地走着。
后恒吃惊,又问:“那为何大人会法术?难道您不是丑阁弟子?”
“我的确不是丑阁弟子,是阁主。可是阁子里边又黑又冷,不如当个城主逍遥自大。”
后恒冷得一哆嗦,又问:“大人为何救下我?”
介泽褪下外面的大袖衫将后恒裹好,道:“我的一个朋友是占卜师,他道,今日明城北地我的缘人会出现,大约是个七八岁吧。然后我们就遇见了呀!”
后恒只当介泽又在哄他玩,把怀里的衣衫攥紧了些,嗅到了这柔软缥缈的清香。
“后恒啊,待你及冠,我再赐字给你。对了,你曾经叫什么名字?”介泽将怀里的小孩抱紧,生怕他受凉。
”许北,北方的北。”后恒回答。
“我们是在明城北地相遇的,正巧应了这个‘北’字,是吧,北北。”介泽索性连小名都为他取好了。
后恒不作声,并没有认同这个小名。
介泽却当他默认了,心中欢喜万分。
“北北,我们回家了!”介泽语气里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家吗?”后恒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冻结的心田忽然开始化了,有什么在此时被种下,生根发芽,潜滋暗长。
“我会待你好的,你以后就把明府当家吧,头一次照顾孩子,可能会出一些纰漏。”介泽仰头看天,道:“天将降雨,我们得快点了。”
冷风瑟瑟,后恒还是发冷,他指尖微蜷,弓了弓身,忽然感觉后背暖意融融,介泽本能地护紧孩子,道:“抱紧就不冷了,不冷……就要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衙役:我真是一个机智的男人,多要了一锭金子~
介泽:没想到我的有缘人居然还是一个孩子,哎,最愁哄孩子什么的了。
后恒:大人,我跟定你了。
众囚犯:我们是看热闹的背景板,我们不配拥有名字,我们酸(沧桑脸)。
二衙役:我们也莫得名字,哎(愁苦脸)。
明夷待访:我有罪,怪我,想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大家群演勉勉强强就酱紫吧。来这边排队领盒饭了,不要挤,不要抢,注意不要发生踩踏事故。那位哥,小心一点,开水烫!
(在此严肃声明:回忆篇的介泽不是娘受弱受更不是圣母白莲,前期的介泽会比较没心没肺怕麻烦,后来会有一个转变~~如果引起各位小朋友的不适,请狠狠的zou我呢,小明提前抱头痛哭~~~~(>_<)~~~~。)
☆、与子同归
“明主,明主,明艳芳菲。”
自打介泽入城后,周围就有小孩子成群结队地在一边唱歌谣,一直随他来到了明府大门口。
介泽停下马,回头对孩子们笑道:“今天没有糖果,也没有蝴蝶可以看。”
孩子们看起来很失望,“啊~我想看蝴蝶飞!”“你骗我的,你说明主回来会有糖吃!”
“好了,今天我开心,你们拿这些去买糖吃吧!”介泽抓了一把金豆豆让领头的孩子分给其他孩子。
这些孩子们自然不明所以,后恒却是僵住了,拿金豆豆给孩子们买吃食,这个明主是有多没心没肺!
介泽走近,轻抚后恒的头发,笑道:“到家了。”说罢,他单手揽住后恒,轻轻松松地将他抱起来进了明府。
后恒忽然被人如此珍重的对待,竟有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大人,您府上为何没有下人?”后恒搂紧了介泽的脖子,低声问道。
“我不需要下人,也图个清净自在。”介泽拍拍后恒的背,道:“现在随我去沐浴,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明府后院有清池,池内水雾朦胧,后恒被抱了一路,有些不适,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道:“大人,我没事,可以自己走的。”
介泽长了一双瑞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眸有眼光流而不动,迷人而富有魅力,这眼睛温柔充满温情,给后恒一种笑意盈盈的感觉。
介泽凝聚眼波对后恒道:“我去找件干净衣服,你先在池子中等我片刻。”
后恒抿唇不言,介泽俯身将他放下,转身离开。后恒将那件囚服扯下,囚服与血痂粘在一块,扯开的一刹那新痂旧伤一齐作难,后恒发疼哼了一声,咬咬牙进入池中。
入了池中,后恒感觉腿腹处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滑溜冰凉。他一下子惊栗万分,头皮发麻。
水里有什么?
他僵硬地向水底望去:水下有些许蓝鲤,在澄澈的池水中怡然不动,在他走近时却俶尔远逝,往来翕忽,偶尔竟然主动前来蹭他的腿腹。
浴池养鱼……而且这神仙鱼竟然能在温水中存活!
后恒惊异地想道:这倒也像是这位大人的风格。
“北北!”离得老远,介泽就扯着嗓子唤后恒的小名。
后恒举头瞧他:介泽换了另一件暖黄色的衣衫,对,介泽身上真的只穿了这一件衣衫,他腰带都懒得系,堪堪拿手拢住衣袂来充当束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