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 (郁生逸人)

　　“你要听吗？”阿玖对他拍拍沙发：“我告诉你听。”
　　严程礼竟然真的坐到了他的身边，从他来到这里为止，严程礼从未靠他那么近。阿玖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体，拉远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他小时候可调皮了，就喜欢闹腾。”阿玖开始回忆，回忆这些的时候他的面色泛上一些微红，带着一点虚幻的笑容：“他为了吃一根雪糕，早上不吃早餐，抢了我的一半包子，省下了钱去买雪糕，结果一口也不给我吃，把我气哭了，结果给爸爸知道了，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他还爱吃奶糖，那会儿家里买了大白兔的奶糖，他每天夜里不睡觉，偷偷等爸妈和我都睡着了，跑去偷糖吃，有一天夜里，他蹲在厨房偷吃糖，结果妈妈起来上厕所，听到了声音，大晚上去厨房看见一个人影蹲在那，吓得大声尖叫，整栋楼都以为我们家出了命案。”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笑：“他小时候可太皮了。”
　　严程礼也发出了一点笑声：“你记忆力可真不错。”
　　“是啊，”阿玖笑着说：“这算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吧。”
　　严程礼转了下手腕：“原来他小时候这么贪吃，来这以后倒不怎么爱吃，也不怎么爱动，就在那静静坐着，让我担心了很久。要不是我认识小时候的他，我真要以为你说的是你自己了，爱折腾还爱吃甜食。”
　　说完他瞥了一眼茶几上多出来的巧克力包装纸，心里想：不知道他又从哪翻出来的，这看着怎么那么像爸妈去年过年从瑞士寄回来的巧克力，寄回来后就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倒给他翻出来吃了。
　　“呵呵，”阿玖僵着脸干笑了一声：“我小时候抢不过他嘛，这不，长大了只好多吃点补一补。”
　　“行吧，下午你和我一起去，顺便让许绍凌给你也做个检查。”严程礼准备去公司了。
　　“啊？我也要检查？”阿玖发出一声叹息，他最讨厌抽血了。
　　“你可别忘了，你是个少了一个肾的人，定期检查是必须的。”
　　“哎，我很健康啊。”阿玖在他离开了之后，自言自语。
　　但是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健康，他知道的，在那场手术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他曾经一年也不会感冒一次，但是今年只要换季就会感冒。而且他的食欲也时好时坏，有时候好起来能吃很多，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吃。
　　他发现自己夜起的次数更多了，他总是想上厕所。还有更难堪的地方，他好像不怎么有性致了，一开始他没有在意，后来他发现，自己早上起来的时候，不会再经常性的□□了，只是偶尔才会有。而最近，他甚至开始呕吐，就像小远曾经呕吐那样，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他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潜意识里，他总跟自己说可能是以前过惯了昼夜颠倒、精尽人亡而又把酒当水喝的日子，突然过上了这种清净又寡欲的生活，身体反而没调节过来。
　　如果可以，他想这样平静的一直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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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远，终于肯见哥哥啦？”阿玖笑着刮了一下顾远的鼻子。
　　顾远明显恢复的很好，脸上也长了肉，肉嘟嘟的，比阿玖看起来气色还要好。
　　顾远的眼神游离来游离去，就是不敢看阿玖。
　　“哎，你这么躲着哥哥，哥哥真难过。”阿玖重重叹一口气：“你到底为什么躲着我啊？”
　　“哥哥，”小远糯糯地喊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觉得很羞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哭什么？”阿玖温柔地拿纸巾替他擦干眼泪，他说：“哥哥是自愿的，是严先生非要给我经济补偿，哥哥以前工作的地方不好，我也想要早点赚够钱离开那，现在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可是......”可是他以前没有把你带出来就是因为我啊。这样的话怎么和哥哥说？
　　“没什么可是，你好了，哥哥也没事，以后哥哥有了钱，可以给你买好吃的了。”阿玖笑着替他又擦了擦鼻涕。
　　“那是买给你自己吃吧吧！我才没你那么贪吃。”顾远不好意思地抢过纸巾自己擦。
　　“啊？你怎么知道我贪吃了？”阿玖好笑的看他用力地擦鼻涕，整个鼻头都变得红通通了。
　　“我还记得一点点小时候的事，你把我的早点都抢走了，晚上还到厨房偷东西吃。”顾远只记得一点点，小时候他生了病，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两件事却记得很清楚。
　　“哈哈哈哈，”阿玖大笑：“小远你真可爱。偷偷告诉你，哥哥现在也还会去厨房偷吃的。”
　　“......”顾远一脸无语。
　　两个人好像冰释前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远没有说出那句想说了一年的无数句对不起，也没有说出那句沉重的谢谢你。
　　没有机会说，哥哥的体贴和聪明让笨拙的他反而被安慰了。
　　而严程礼却得到了十分郑重的道谢和对不起。
　　顾远说：“大哥，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也真的感谢你最后还是替我找回了哥哥，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以前把哥哥丢在那种地方。但是我不能怪你，因为你本来就没有责任替我照顾哥哥，是我自己不够强大，我以后会好好的养好身体，好好画画，成为很有名的画家，我要好好养着哥哥，让哥哥以后和我一起幸福的生活。所以，我为我的埋怨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不原谅你，但是我感谢你。
　　果然是顾远式的回答，他总是爱憎分明的。
　　严程礼苦笑着接受，只说：“只要你健康快乐就好。”
　　顾远没再理他了，装作睡熟的模样。
　　严程礼出了病房门，阿玖刚好抽完了血，做完了一系列的机器检查，报告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出来。
　　两人在病房门口恰巧碰了个面。
　　阿玖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脸，就知道小远又让他左右为难了。
　　“别苦着脸了，小远心软得很，你多磨磨他就好了。”阿玖说着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哥哥！你回来了！”
　　病房里传来顾远的笑声，那高兴的语调，再对比之前自己的待遇，这可真是天差地别。
　　严程礼此时真有些嫉妒顾玖了，自作弊，不可活啊。
　　他想，如果知道今天的一切，如果他能早些认识顾玖，也许，当年找到他的那一瞬，他会不担心小远被这样的人接近，也许他会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把他带回严家，如果把他带回了严家，他就不会多吃五年的苦，也许他会识字，会拿到大学的文凭，甚至能成为一名歌手。而捐献一颗肾脏，也不会让他的身体受到过多的损害。
　　但是，一切只是如果。严程礼只有这样一瞬间的小小的后悔，他不是做白日梦的人。一切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该想当年如何。

　　☆、第10章

　　10
　　严程礼今天被公事缠得久了些，踏进花园的时候，夜已经很沉了，他猛地发现花园的藤椅上缩着一个人影。
　　“你在这干什么？睡觉？”严程礼看清了那个人，是阿玖。
　　“啊？”阿玖惊醒了：“怎么了？”他迷茫地问。
　　“在这睡你也不怕生病？”严程礼不赞成的说。
　　“我本来晒太阳来着，这怎么就天黑了。”阿玖也觉得挺不好的，解释了一句。
　　“赶紧进去吧。”
　　“我睡麻了，我缓缓。”阿玖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就进来。”
　　严程礼想了一下，竟然在宽大的藤椅上找了个空坐了下来。
　　阿玖惊讶地看着他：“严先生？”
　　“我也坐会，看看星星。”
　　阿玖抬起头，今晚竟然真的有星星，斑斑点点地洒落在天上：“我第一次这么看星星，城市里看不到，你这别墅在半山腰上，没想到还能看见几颗。”
　　“你没见过星星？”严程礼问。
　　“见过啊，有时候接客结束的早，赶上那天如果只接一个客人的话，后半夜我也习惯醒着，睡不着嘛，就去店里的顶楼吹吹风。我们店最高有十六层，在那一片是最高的了，夏天天气好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几颗的。”阿玖把身子平躺过来，欣赏着星星。
　　“我说了别老说你以前的那些事！”严程礼的语气非常的不耐烦，他的心里乱的很，一听他说这些就觉得很烦躁。
　　“啊？”阿玖才想起来，自己又说了他反感的事。
　　严程礼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他想来想去只能找到一个借口：“别老是把你那些肮脏的事拿到台面上说，你要是说习惯了，在小远面前也管不住嘴，可就不是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的事了。”
　　“啊......”阿玖的心已经很久没被刺到了，这下好像被一根小小的针头扎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想了一下，又摆起一张笑嘻嘻的脸：“嘻嘻嘻，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说星星很美。”
　　说完他就坐了起来，与严程礼并着肩：“要不我给你唱歌听吧。”
　　也不等严程礼的回答，他哼着新学会的歌，晃了晃小脑袋，慢慢地用暗哑的声音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