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 (郁生逸人)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阿玖问。
　　“怎么，那么着急拿钱离开？”严程礼有些讽刺地说：“难道你对小远真的一点亲情都没有？敢情这三个月你都是装的？那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们的‘专业培训’了。如果我是个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也会被你们的兄弟情感动。”
　　“有时候你可以说的更委婉些。”阿玖苦着脸：“所以，您在我这抽了一支烟，让我吸了一支二手烟，又说了一大堆我需要知道和注意的事，安排好了我接下来的生活，甚至讽刺了我几句。现在可以让我睡一小会吗？我好歹也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
　　“你的空调好像坏了，一会我叫人来看看。”严程礼在离开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在门关上之前，阿玖轻声道了谢。
　　这下可以不用担心再被冷醒了，那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寒冷。
　　

　　☆、第7章

　　07
　　“小远呢？”阿玖忍不住问。
　　“在疗养院，程明陪着他。”严程礼看着助理送来的公司报表，回道。
　　“他怎么不回家住？”
　　“大概不想看到我，”严程礼从报表里抬起头：“和不敢看到你吧。”
　　“可能我们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两个哥哥了。”阿玖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挺甜的，你吃吗？”
　　“都说没心没肺的人恢复力也一样强，我在你身上真的看到了。”严程礼看到他又塞了一颗葡萄进了嘴里，忍不住讽刺。
　　阿玖半颗葡萄卡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我说，严大少，您有时候不这么说话成吗？我真的觉得死人都能给您气活了。”
　　“不成。”严程礼说：“尤其是接下来直到小远愿意见我为止，家里除了佣人，就只有你和我，不这么说话岂不是要我做哑巴？”
　　“您这双标有点厉害，严二少呢？”阿玖继续伸手拿葡萄吃。
　　“他去陪小远了。”严程礼说。
　　“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接下来的时间，严程礼对自己要做的事十分清楚。每天上午去严氏集团处理公务，下午去小远那待着，虽然顾远不会出来见他，但是他去等了他就算是陪着他了，以小远的性子，只要他想明白了，总是会原谅他的，等到了晚上便回家休息。
　　阿玖的生活更加轻松，一觉睡到大中午。中午是没有人做饭的，那帮佣人很会看脸色，这么几个月早就明白了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不过是个来借住的。所以阿玖如果不想饿着肚子等到晚上吃晚餐，中午一定要自己动手做些吃的。
　　这比在店里还要糟糕，在店里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阿玖对厨房不算陌生，没去店里之前也经常在厨房帮忙，洗切淘米，打下手的活很是熟练，不过多年未练习，这会儿还是很生疏。所以他选择吃那些不需要开火的事物，这里多得是水果、巧克力、昂贵又包装精致的饼干，堆满了冰箱和厨柜。
　　他拆开一个个精美的包装，都是他没有吃过的零食，一个个品尝下来也很容易饱肚子。
　　这些零食都有保质期，可惜无人问津，像是严程礼严程明这些能吃的人是不吃它们的，而顾远又不能吃这些垃圾食品，阿玖很是无语，那为什么又要买这些？
　　吃饱喝足了，就去花园的藤椅上晒晒阳光，有时候睡着了，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就会被冻醒，与深秋不同，初冬的白天与黑夜温差更加显得大了。
　　夜了，严程礼就回来了，佣人准备好了精心烹制的食物，他们面对面坐着，享受这一餐美食。
　　这是阿玖最喜欢的时间，有人陪，有美食。他向来喜欢吃东西，尤其是热乎乎的食物，那种食物吃下肚子，会让他生出幸福的感觉，一顿饭的幸福时光。
　　他不喜欢寂寞，店里总是热闹的，这里总是安静的，没有了顾远，这里便像被人忘记的秘密花园，人人都不愿意再来，而他，却只能留在这里，一个人。
　　今天严程礼回来的很晚，阿玖难得主动打开了话题：“严先生今天有晚宴？”
　　“我不参加晚宴。”严程礼今天貌似心情不错：“太浪费时间。”
　　“这是不是说明严先生的生意做得非常好，以至于不参加晚宴来笼络同行也能维持公司的经营。”
　　“你很聪明，”严程礼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严氏在X城的地位足以让我免于各种宴会和烈酒的摧残。”
　　他见阿玖今天吃饭吃的又快又多，不由有些惊讶，他向来喜好中餐，也喜欢与大家一起吃饭，从阿玖出院以来，他们两个人几乎每天共同在餐桌上吃着一盘餐。
　　今天他还没下筷子，就发现那盘糖醋排骨少了一半，再转个神，那盘清蒸鲈鱼也少了一半。
　　他放下筷子，看着阿玖。
　　阿玖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严先生，你吃啊，今天的菜真不错。”说完又吃了一口松仁玉米。
　　“你今天胃口不错啊。”严程礼说。
　　“啊，今天的菜都是我喜欢的。”阿玖笑嘻嘻地说：“我最喜欢的就是排骨。”
　　“你喜欢吃甜的？”
　　“是啊，甜的真好吃，在店里她们都不让我吃。”阿玖有些委屈地说：“只让吃些绿油油的蔬菜，连米都不让吃。”
　　严程礼挑挑眉：“为什么？”
　　“怕长胖呗。”阿玖又夹走了最后一块排骨：“胖了就不好看了，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你又不胖。”
　　“是说啊，我都和老白说了，啊，老白就是负责我的领班。”阿玖吐出骨头：“我说像我这么勤奋的员工，每晚最少接两个客人，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经常累的床都下不来，怎么会长胖呢？可是他根本不信我，不到过节都不给我吃肉。”
　　“别说了。”严程礼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完这句话，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少说你们那种脏地方的事。”
　　他懒得追究自己，只能让那个自说自话的人闭嘴。
　　“呃，”阿玖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他懂得并不多，他能说出来的事只有自己的经历，但是严程礼显然并不愿意听。阿玖歉意地笑了一下，说：“抱歉啊，我只是不想吃饭的时候太安静。你知道的，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能说的只有自己的那些经历......”
　　“我以为吃饭的时候应该安静一点。”严程礼打断他，挑出阿玖所不懂的礼数，他从内心里抗拒听他说那些“人生经历”。
　　“那就不叫吃饭了。”阿玖抱怨：“吃饭的时候那么开心，还不能说话，太无趣了，你对小远也这么说的吗？”
　　小远？严程明愣了一下，小远从小很讨厌吃饭，非常的挑食，所以他吃饭的时候，自己和程明总是好说歹说地劝他吃饭，能让他多吃上两口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哪里会让他不说话。
　　“小远是小远，怎么，你觉得你和他有可比性？”严程礼不会认错。
　　“......”阿玖突然觉得这些最喜欢的菜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味道，这会变得极难下咽，他低低回了句：“我没想和他比，我只是举个例子，吃饭说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这顿饭本来吃的还算开心，到了这会两个人都没什么吃下去的欲望了。
　　严程礼觉得这次是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很难得会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低咳了一声，说：“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啊？”阿玖没想到严程礼还愿意找他说话，有些呆呆地回了句：“干什么？”
　　“你不会想在这赖一辈子吧？”严程礼见他一副从没想过将来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你真觉得以后就靠着小远过日子了？”
　　“啊？没......没啊。”阿玖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我没这么想。”
　　“你可以想想自己想做什么，”严程礼说：“你救了小远的命，就是我的恩人。你要是想去上学，我可以送你去读书。”
　　“啊？不用了，我现在学太迟了。”阿玖赶紧拒绝：“而且我也不想被人笑话。”
　　“笑话？”严程礼不明白阿玖的意思。
　　“X城就这么大，纸包不住火嘛，要是大家知道了......”阿玖难为地露出一抹苦笑：“我怕会让大家难堪。”
　　“......”严程礼沉默了一会：“出国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吧，”阿玖说：“我连中国字都不认识，何况外国字？可别给祖国丢脸了吧。”
　　“那你就想这么混着？”严程礼变得有些严肃，他向来不喜欢自甘堕落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学唱歌，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去酒吧唱唱歌，等存到了一定的存款就去当一个流浪歌手。”阿玖有些羞涩，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梦想，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那个地方，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有可能，严程礼问了他，他就说了：“四处走走看看，我到今天都没有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严先生你给我的那笔钱我想存起来，以后老了走不动也唱不动的时候，就去很远的地方买一个小房子，慢慢地。”
　　他的话没有说完，严程礼知道他的意思，慢慢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