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 (郁生逸人)

　　这是一个病人的房间。
　　“哈哈哈，”顾远干笑；两声：“那啥，今天吃多了，吐了几口，嘿嘿嘿，我胃不太好，真的，就是吃多了容易吐，过两天就好了。”
　　“嗯。”阿玖也坐到病床上；“往那边去点，挤死了。”
　　“知道挤还非要上来。”顾远小声抱怨一句，但身体还是老实地往旁边挪了挪，又像是怕冷一样缩在阿玖的身旁。
　　“你这么吐多久了？”阿玖还是拦着顾远的肩膀。
　　“.......”
　　“嗯？”
　　“有蛮久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不记得了。”
　　“哎，”阿玖轻轻敲了敲顾远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你可真够糊涂的，自己的病还这么不上心。”
　　“数着日子过不是更煎熬吗？”顾远觉得自己又有点困了：“哥哥，我好困啊。”
　　“小远，哥哥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你说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啦，哥哥，我们会好好的活下去的。”顾远安慰阿玖，他知道哥哥可能被自己吓到了，虽然刚相认的那天晚上顾远就知道阿玖一定知道自己的病了，但是这么直观的看见自己发病，阿玖一定很无措。
　　“哥哥把肾脏借一个给你，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阿玖轻轻地说，就像在说明天我们一起吃早餐一样简单。
　　“好.......什......什么？”顾远一下子醒过来：“不行！绝对不行！”他挣扎着要起床。
　　阿玖揽得紧紧的，让虚弱的顾远完全挣脱不了：“小远乖，和哥哥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不要，我不要，哥哥。”顾远的眼泪流下来了，他抽泣着说：“我会好起来的，不用哥哥给我肾，我也会好起来的。”
　　“小远，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有从车祸里活下来。”阿玖说：“爸爸在驾驶位，受伤太重当场就去世了，但是妈妈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阿玖用手替顾远擦擦眼泪，但是没一会儿顾远的眼泪又流满了面颊。
　　“但是妈妈还是死了，因为失血过多。”阿玖慢慢说：“妈妈的血型太少见了，而你的血型和我的血型。”
　　阿玖凝视弟弟的眼睛，弟弟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美丽：“和妈妈一样少见。”
　　“你明白吗？小远，如果等待捐赠配型，可能我们等一辈子也等不到了。”
　　顾远缩进阿玖的怀里，闷闷地说：“可是我不想哥哥为了我......这又不是指甲，掉了还能长起来，如果你少了一个肾，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健康了。”
　　阿玖说：“可是这样我们都可以活下去不是吗？如果你的健康是-1，我的健康是1，我们加在一起就是0 了，0就是开始啊。我们可以从0活到结束，这样不好吗？”
　　“你成为大画家赚好多好多钱，哥哥在家花你的钱好好享受享受。”阿玖说着说着就跑了话题。
　　“噗，”顾远从阿玖的怀里仰起头：“原来你是这个好打算，以后要当咱们家的米虫啊！”
　　“那可不是，”阿玖眨眨眼，十分的理直气壮：“你说好不好？”
　　“如果我还是说不好呢？”顾远的眼睛带上了拒绝，这是他第一次在阿玖的面前展露出拒绝。
　　“那你就让哥哥看着你死去，然后一个人在世界上？”
　　“但是你可以很健康的活着。”
　　“即使孤独一个人？”
　　“你可以结婚！可以生孩子啊！你可以有自己新的家庭。”顾远固执地扳手指：“你还会有孙子，也是咱们老顾家的啊。”
　　“呵呵，”弟弟真是太可爱了，他凑到顾远的耳边，偷偷地说：“可是我喜欢男人啊，你要是撒手不管，咱们老顾家可就绝后了。”
　　“是啊，你喜欢男人嘛，”顾远点头：“你喜欢......你喜欢什么？”
　　圆圆的大眼睛猛然睁得更大了，他抓住阿玖的手：“你！你什么？！！”
　　“我喜欢男人啊，而且，我是下面的那个。”阿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甚至反过手来握住他：“怎么了？小远讨厌同性恋吗？”
　　“啊？？啊？？不是......”顾远受了大惊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啊，小远，你要是留下我一个人，我就真的只有孤独终老了。”阿玖委委屈屈。
　　“可是......可是......”顾远觉得喉咙好干，卡着嗓子说不出话。
　　“先睡吧，小远，明天我们再说好不好。”阿玖体贴地替他拉拉被子，作出一副要他睡觉的模样。
　　可是啊，哥哥，我被你吓的睡不着了，怎么办......

　　☆、第5章

　　05
　　“怎么样？”严程礼就站在门口，吸着烟，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地的烟头。
　　“你在这吸烟，不怕影响小远？”阿玖赶忙带上门，怕烟雾顺着门溜了进去。
　　“不会的，这里除烟效果不错。”严程礼虽然这样说，还是灭了只抽了一口的新烟。
　　两人走下楼去，阿玖说：“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也不会反对了。”
　　“手段挺高明啊，我都没这么有把握。”严程礼说。
　　“当然，严先生，言语技巧是我们这个行业必备的技能。”
　　“真是大言不惭，明明字都不认识几个。”严程礼见他好不谦虚，不由拆穿他虚伪的外壳。
　　阿玖的心被戳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刺痛：“那是啊，天天忙到早上七八点，刚睡醒又要开始忙着接待客人，哪有时间学习认字？”
　　“怎么，你的客人都是这些水平，连和个文盲也能调情？”严程礼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他向来是这样的脾气，说话伤人，专戳人痛处，也只有在小远和合作伙伴面前才能收敛这样的锋芒。
　　“看来严先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阿玖说：“您竟然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调情，‘技术’比知识重要多了。”
　　“什么技术？”严程礼还是不放过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口技吗？”
　　阿玖的脸色渐渐地有些发白，但是他竭力稳住声线：“这是当然，毕竟做业绩嘛，我们那的竞争可是很激烈的哦。”
　　“呵，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竞争优势？听说你还是挺红的。”严程礼坐了下来，示意阿玖也坐下来。
　　“比如，我的脸？”阿玖笑了，露出了一个让严程礼非常熟悉的笑脸，那是顾远式的笑脸，纯洁的笑容：“很多人见到我这样的脸总是忍不住很......急色。”
　　“闭嘴。”严程礼变了脸色。
　　“怎么了？严先生，你好像很不开心。”阿玖故意这样说。
　　“你很狡猾，顾玖。”严程礼又点燃了一支烟，他在顾远的面前从不会抽烟，但是在顾玖的面前，他毫无顾忌。
　　“谢谢严先生的夸奖，狡猾也是我们应该有的技能。”阿玖笑了，这下是阿玖的笑容，那种营业式的微笑：“我其实非常感谢你，你把小远照顾的很好。”
　　他吸了一口气：“比我这个亲哥哥做的更好。”
　　严程礼没有说话，他知道阿玖的话还没有说完。
　　“只是，不知如果小远知道你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话，他会有怎样的心情，”阿玖说完了。
　　严程礼将烟头掐灭在大理石的茶几上，完全无视只隔了一掌距离的烟灰缸。
　　“顾玖，我劝你闭紧你的嘴。”
　　“小远只把你当哥哥，你不要伤害了他，他喜欢的.....”阿玖抬起头，不惧他的威胁：“是女孩。”
　　“他把我当哥哥，不错。”严程礼被激怒了：“自然是应该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探讨这些问题？”
　　他从大理石的茶几上越过身去，扯住他的衣领。
　　阿玖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扣子老老实实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道，严程礼的力气很大，阿玖被猛地一扯，整个上半身毫无防备地被拉到了大理石茶几上，冷硬的大理石磕疼了他的肋骨。
　　“你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个房客。”
　　严程礼还是扯着他的衣领，阿玖觉得呼吸不畅，他难耐地想要伸手去拉开严程礼的手。
　　严程礼却突然松了手，嫌脏一样地皱了眉，抽出茶几上的两张抽纸擦了擦手，将用过的纸也丢到茶几上。
　　阿玖还趴在茶几上，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团揉成一团的纸便滚到了他的面前，就像同样被□□不堪的他一样。
　　他慢慢坐起来，重新在沙发上坐好，偷偷地拿手碰了一下被撞击到的肋骨，只一下，就又放开了。
　　“还是不付房费的那种。”严程礼补充完，笑了：“我说的对吗？”
　　“严先生说的自然是对的。”阿玖恢复了微笑：“当然，如果严先生需要我付房费，也是可以的。”
　　“哦？”严程礼自然不信。
　　“拿身体付，如何？”阿玖问。
　　“你？”严程礼打量了他一眼，嗤笑：“还不够资格，你太脏了。”
　　“原来如此，”阿玖看了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干净白皙，指骨分明，指尖圆润：“是我太脏了。”
　　说完他笑了，有些虚幻一样的笑容，一闪而逝。
　　而严程礼已喝好了咖啡，留下最后一口的残余咖啡，转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