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 (郁生逸人)

　　“呵呵，”严程明显然发现了：“他叫小远，你记得吗？”
　　“他......”他踌躇良久，终于问道：“他好吗？”
　　“怎么说呢，从某方面来说，比你过得好。”严程明实事求是：“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比你糟多了。”
　　“他怎么了？”阿玖终于肯侧过头来，他盯着严程明的眼睛。
　　严程明满意地看到阿玖的眼睛里那点不安和紧张，说：“他得了病，是肾衰竭。”
　　“肾......衰竭？”阿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显现在那双眼睛里：“可是他不是还年轻？”
　　“哈哈哈哈，谁告诉你年轻就不会得病的？”严程明觉得这个阿玖可真有意思极了：“引起肾衰竭的原因可是很多的哦，虽然说大叔大妈得的几率更大，不过也是有年轻人得病的。”
　　阿玖连忙问：“那怎么办？要不要紧？我......我弟弟他......”
　　“嗯，本来是要紧的，但是现在可能不要紧了。”严程明颇有意味的望了一眼阿玖。
　　阿玖不明所以，愣愣地问：“什么？”
　　严程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阿玖的右侧肾脏所在的肌肤，凑近他：“我哥这不是把你请来了，有你在，小远自然没事了。”
　　于是阿玖的背脊再一次僵住，严程明好心情的站起来，对他说：“小朋友，你可要摆好价码，相信我哥不会让你失望的，只不过，想躲你是躲不了了，乖乖的配合，争取卖个好价格吧。”
　　还想躲？老实配合！争取卖个好价格！
　　似曾相似的话又在脑海中盘旋，阿玖一时之间以为时光倒流，他白着脸又垂下了头，这一次，他把头垂到了膝盖处，抱紧了自己。
　　严程礼没想到严程明已经把事情都摊开说完了，心里还在考虑怎么好好“劝说”这个阿玖。走到楼下却发现阿玖拿起了桌上摆放的薯片正吃得痛快。
　　他冷笑一声：“呦，不装了？”
　　阿玖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他有一双锐利的丹凤眼，此时他的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显得有些不羁。
　　阿玖吞下嘴里嚼碎的薯片：“不装了。”
　　“怎么不装了？”严程礼觉得挺有意思。
　　“您也不是冲着我这皮肉生意来的呀，装的也费劲。”阿玖瞅了瞅薯片袋，没了。
　　他考虑了不到一秒，就把手伸向了另一包薯片。
　　“严程明和你说了？”严程礼难得觉得严程明的多事替他省了点事。
　　“说过了。”
　　“你怎么想？”严程礼坐到了他的对面，看着他又撕开了一包薯片。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阿玖说：“还有我弟弟怎么想。”
　　“我的想法你自然的是清楚的，至于小远，只要你同意他会不同意？”
　　“我能不同意吗？”这味道不好吃，太辣了，阿玖比较喜欢吃番茄味的，酸酸甜甜的，很能引起他的食欲。
　　“呵呵，不能。”严程明皮笑肉不笑。
　　“那不就成了。”阿玖放下吃了两口的薯片袋：“放心拿去用吧，虽然我的皮肉是脏的，但是我的肾脏还是干净的，有这层皮隔着，没有人染指过。”
　　阿玖说的太过于平静，就像酝酿着什么阴谋。
　　严程礼是个怀疑心很强的人，商场上打拼的人总是爱疑神疑鬼：“我要你把一颗肾捐给一个与你分散多年相当于陌生人的弟弟，你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阿玖微微睁大了些眼睛，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很是可爱。
　　严程礼挪开了视线，这并不是小远，他提醒自己，小远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而这个只不过是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但无论内里还是皮囊都早已腐烂的男妓而已。
　　“比如，恨？”
　　“恨？”阿玖重复了一遍，立刻轻笑了一声：“恨谁？恨我弟弟吗？怎么会呢？他得病又不是自己想得的，而且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他，用尽了各种方法。”
　　“哦？看来你对小远感情很深。”严程礼心里自然不是这么想，找他？简直是个玩笑。
　　“不管深不深，至少从某方面来说，我的这颗肾可以换来我的自由，甚至我可以多活好几年，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我也活不了多久看，不是吗？”阿玖放松身体，陷进了沙发里，这还不满意，他把腿也盘到了沙发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叹。
　　严程礼想到了那一叠亚健康的报告，有些明了，却被他如此自如的态度弄笑了，大抵也有一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舒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转动左手上的铂金戒指：“钱方面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阿玖突然咧开了一个非常开心的笑容，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糖。
　　一个毫无心机的、纯洁无瑕的笑。
　　严程礼显然怔愣了一下，这个笑容是令人怀念的，就像.......小远，不，就像小时候的小远一样。长大了以后的小远很少这么笑了，他的笑是清浅的，是温柔的，就像风一样。
　　而这个笑，耀眼的像灼日，有些太过刺眼。
　　于是他冷下脸：“不要这么笑。”
　　阿玖马上垮下来脸：“好的，严先生。”他没有问为什么。
　　严程礼却解释了一句：“你笑起来太像小远了，我不希望你们太过相似。”
　　“会让您弄错对象吗？”阿玖调侃了他一句，带着营业用的专业微笑。
　　“会让我觉得你侮辱了小远。”
　　“......”阿玖保持着微笑：“也是呢，毕竟我是这样的一种人。您放心，我再不会那么笑了。”
　　“那么，明天手术吗？”尽快做完手术吧，也许明天就可以说再见了。
　　“先缓缓吧，三个月后手术，这段时间你的饮食作息必须配合小远的进行调节，像薯片之类的就不要吃了。”严程礼又揉了揉眉心：“你也要和小远相处一段时间，他知道找到你了，现在非常的开心。”
　　阿玖颇为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薯片：“行吧，为了客户，自然要奉上最好的服务。”
　　“呵，你还真是敬业。”严程礼失笑。
　　“干一行，爱一行嘛。”阿玖微笑。
　　“你在这歇一夜，这是程明的工作室，楼上有卧室，明天老李会接你来我家，你和小远好好相处。”严程礼威胁地继续说：“记住，不要乱说话，说错了话你的下场会如何不用我一一说给你听了吧？”
　　严程明走了。
　　诺大的工作室只剩下阿玖一个人了，他从口袋拿出了钱包，钱包里有一张旧照片，他抽出那张边角卷起又泛着微黄的相片，细细观摩。
　　那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是一对双生的孩子，大约四五岁的年纪，戴着同样可爱的白色围兜。
　　前面的那个笑的灿烂若阳，后面的那个笑的腼腆害羞，两人凑着镜头留下了宝贵的笑脸。
　　他摩挲着腼腆的那张笑脸，这是他的弟弟，他曾经最疼爱的，也是如今世上他唯一的亲人的弟弟，他们曾共享一个母体，他们是双生子。
　　弟弟，如果你能好好的活着，如果你能替我......那么，一切都像那么完美。

　　☆、第3章

　　03
　　“真的吗？真的吗？”顾远在一楼玄关不停的打转，像一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边还在念念有词：“真的是我哥哥？你不是骗我吗？”
　　严程礼失笑：“那张脸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任何人看见了都知道是你哥哥。而且我一拿你的照片给他看，他立刻就认出你了，硬吵着今天要来看你。”
　　这谎话撒的，啧啧啧，严程明在旁边咋舌。
　　但是能看到小远这么激动，也真是难得。
　　“叮咚~~叮咚~~”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等会！等会开.......”顾远猛地倒抽一口气：“你看看，看看我的，我的衣服整不整齐？还有.......还有我的脸色会不会很不好？”
　　顾远的衣服自然是整齐的，只是脸色不佳，带着久病的人才有的倦意。
　　严程礼笑着，捏了一下顾远的脸颊，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天使，这么人见人爱。”
　　“哎！”顾远一把打掉严程礼的手：“大哥！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闹！”
　　什么时候？严程礼无所谓的想，捐赠者与被捐赠者的会面？
　　顾远深吸一口气，拉住了门把，打开了门。
　　人还没看清，就被抱了个满怀。
　　“小远，我好想你啊。”那个抱着他的人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哥哥。”顾远的眼泪瞬间流下来了，他用力的抱住了同样用力的他：“哥哥，是你吗？”
　　就像回到了母体一样的安心与温暖，在这世界上与他最亲密无间的人，命运却让他们分离了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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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这是我画的哥哥。”顾远献宝一样地拿出了蜡笔画。
　　“哈哈哈哈，真丑！”阿玖毫不留情的嘲笑。
　　“什么啊！这是我小时候画的，当然丑了！”顾远不甘心：“我现在能画的可好看了！”
　　“是吗？”阿玖的语气里明显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