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僵住。
那是紧贴着门的地板咯吱声。之后,是门把被缓慢转动的声音。很快,房门被推开了。严言背对着门,眯着眼睛偷偷打量,视线里依旧一片昏暗。虞文洛把客厅里的灯关了,他可算是打算睡了。
严言立刻决定装睡。
但当虞文洛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被子全裹在了他的身上,他还抱着虞文洛的枕头。
虞文洛明显是被眼前的画面给难住了。
他在床边呆立了至少几分钟,把严言紧张得快要出汗。就在他认真思考要不要憋出一点演技假装自己在熟睡中自然翻身然后甩开被子丢出枕头时,身下的床垫突然传来了些微晃动。
虞文洛小心翼翼,用极慢的速度爬上了床,缓缓靠了过来。
他枕在了严言的枕头上,还伸出手,抱住了严言的被子。
当然,也包括被子里的严言。
第49章
一开始,那只手只是松垮垮地搭在上方。
如今正值夏秋交替之际,入夜后气温还算舒适。睡觉时盖一条薄薄的被子,感觉正好。但若是把薄薄的被子全卷在了身上,时间久了一定会热。
严言确定自己出汗了。
他特别用力地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可他身后的那个人,却是一直有动静。
虞文洛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向着他的方向挪。几分钟后,严言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后颈皮肤已经隐约染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气息。
他全身都僵硬着。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所有沸腾着的心绪全涌在胸口,化作急速而又强烈的鼓动。
虞文洛离他太近了。他的手臂搂得他太紧了。
明明隔着被子,可严言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严言快热疯了。
思绪一片混乱中,他突然开始担忧起来。虞文洛若就这样睡着了,会不会太冷。到了后半夜,气温持续降低,着凉发烧了可怎么办。严言不想在此刻清醒直面他,又偏偏放心不下。
为难之际,紧搂着他的那条手臂突然动了一下。接着,耳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呼唤。
“严言?”
虞文洛喊得特别小心翼翼,几乎没有震动声带,全是气声。听起来和他往日说话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严言不知该不该应。
安静了一会儿,虞文洛又再次开口:“严言。”
这一次,音量比起方才来的略微响亮一些,但音色却同样低哑。
严言张了张嘴,不敢出声。
原本紧搂着他的手臂突然松开了。正当他疑惑之际,背后的气息也微微远离。虞文洛似乎是坐起了身。
他想去哪里?觉得冷了,找被子吗?
严言刚要松一口气,又意识到不太对劲。
虞文洛没有下床。他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特别安静。
严言突然庆幸此刻屋内一片昏暗。不然,虞文洛若是在看他,一定会发现他此刻的模样并不自然。他的表情紧绷,他的皮肤在燃烧。
还是不要装睡了,不如装醒吧。假装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问他为什么坐着发呆,再把枕头还给他。
严言在心中倒数三二一。
刚数完,身边竟又有了动静。柔软的床垫随着虞文洛的动作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倾斜弧度。紧随其后,有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
微微带着潮湿的呼吸喷洒在严言耳侧的皮肤上,带来奇异的痒和惊人的烫。
虞文洛第三次小声呼唤他:“严言?”
他的声调带着明显的试探。
在确认过严言依旧毫无反应后,他很明显地抽了一口气。
接着,有柔软的触感落在严言的脸颊上。
严言用尽全部的力气抱紧了怀中的那个枕头。那特别软,但一定比不上这个Alpha的嘴唇。
虞文洛很快就退了回去。他又坐着不动了,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
严言用力拽着枕头,有些害怕被自己此刻的心跳声所出卖。但片刻后,他突然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念头。
到底为什么要继续装睡呢。如果他在此刻睁开眼,转过身,虞文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惊讶,会不会羞涩,会不会不知所措,会不会把方才做过的事再做一次。
“严言?”虞文洛突然又唤了一次。
语气同方才差不太多。严言偷偷咽了口唾沫,决定再装一会儿睡。
但这一次,他猜测中触感并没有出现。虞文洛拨开了他前额的刘海,然后把手掌贴在了上面。几秒后,他收回了手,接着很快下了床。
发现虞文洛已经离开房间后,严言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还转过了身。虞文洛没有关门,严言听到客厅里传来翻动抽屉的声响。
片刻后,当严言终于努力从他的自制寿司卷里挣脱出来,虞文洛回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温度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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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好意思告诉虞文洛自己方才脸颊上不自然的高温只是因为被子裹得太热外加过于紧张,严言不得不在虞文洛担忧的视线中老老实实含住了温度计。
房间里已经开了灯,虞文洛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的面色,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呀。”他说。
严言含着温度计不方便说话,只能摇头。
虞文洛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你怎么突然醒了呀。”
温度计在此刻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掩饰工具。严言抿着嘴胡乱哼唧了几声,试图蒙混过关。
虞文洛又一脸忐忑地问道:“你刚才睡着了吗?”
严言立刻点头:“嗯。”
虞文洛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接着从严言嘴里抽走了温度计。对着台灯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后,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糟糕起来:“你真的在发烧啊!”
“啊?”严言惊讶万分,“没有吧,我没觉得难受呀。”
虞文洛十分严肃地把温度计递给他:“可能是烧得低,你才没感觉。”
严言看了一眼,三十七度二。他在心中暗暗想着,这算什么发烧呀。
他的体质比较奇怪,烧得厉害时不会觉得太难受。但若热度只有几分,整个人哪儿都不舒坦。他现在并无不适,说明这点热度纯粹是外因。散一散就好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虞文洛提议。
“你也太夸张了,”严言往后挪了挪身子,“才两分热度,睡一觉就好了。”
“好奇怪,”虞文洛一脸不放心,“你的额头好烫,我还以为你烧得很厉害呢。”
“……”严言脸一红。他想了想,干脆把脸凑过去:“你再摸摸?”
虞文洛愣了一下,接着把手在睡裤上用力蹭了两下,才抬起来覆在了他的额头上。片刻后,虞文洛的表情愈发凝重。
“真的很烫!”他说。
严言继续往床上缩:“可量出来没有啊。”
“你刚才是不是没含在舌头下面?”虞文洛甩了甩温度计,“不行,你再试一次吧。”
严言皱着眉头看向他。
两人安静地僵持了一会儿,虞文洛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小声说道:“再量一下嘛。”
严言没辙了,乖乖张开了嘴。
这一次,变成了三十七度四。
“怎么回事,”严言不解,“这温度计是不是坏了呀。”
虞文洛拉着他的手:“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毕竟你现在情况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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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在预检处又一次测量时,严言的体温已经变成了三十八度八。他整个人晕乎乎又茫茫然,满心都是不可思议。
半夜急诊人不少,得排队。
虞文洛坐在他旁边,十分反常的絮絮叨叨。
“我刚才进来看你把被子裹成那个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明明天又不冷,”他说,“不过怎么好好的突然烧得那么厉害。唉,你平时排练已经很辛苦了,休息日应该好好休息的,我还让你出门。是我想太少了。”
严言伸手拽住了他胳膊肘的衣袖,晃了晃。
他的大脑现在不停地冒着泡,组织不好语言。他想安慰虞文洛,告诉他不关你的事。但仔细琢磨,又觉得可能真的和虞文洛有关。
严言晕乎乎地想,完了,我居然被他亲了一下就激动得发烧了。
大概是见他的模样呆呆傻傻的,虞文洛愈发担忧:“很难受?”
严言摇头:“没有啊,不难受。”
他觉得自己仿佛坐在船上,人有点晃,还打飘。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不适了。
见虞文洛依旧不放心,严言拽着他衣袖的手继续来回晃啊晃:“真的,真的呀。”
说完,还冲着虞文洛一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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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验过确认没有炎症后,医生给他开了两瓶点滴,还叮嘱他烧退了以后记得去产科门诊做一下检查以确保万无一失。
挂上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严言靠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后,突然睁开眼来,用力拽住虞文洛的衣袖:“我饿了。”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虞文洛想了想,“现在应该只有便利店还开着了。如果没有糕点,饭团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