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不和他争,只是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还好我过来了,不然你起床吃什么。”
“外卖。”严言说。
“那些多不健康,”他妈连连摇头,接着又说道,“也还好有小虞。这孩子倒真是挺让我们放心的。”
严言低头喝粥,不说话。
“他也是辛苦,一整晚没睡又得赶去上课,”他妈继续自顾自往下说,“早上眼睛下面都青了还说要带宝宝去散步,我和你爸赶紧把他拦下来了,让他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严言放下碗,舔了舔嘴唇。
他妈走过来收走了碗,进了厨房。
严言低下头,看了看蹲在他脚边安静地留着口水的宝宝,笑了起来。
“馋鬼。”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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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言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
不止习惯,还觉得享受。自在,轻松,无牵挂,无束缚,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一切都能由自己来安排。多好啊。
他自由惯了。
但这不代表他从未感到寂寞。独自生活的时候,下厨总容易尴尬,一不小心就多了。若工作特别疲惫,几天不打扫家里就会变得灰蒙蒙的。偶尔头昏脑热,还得强撑着自己去医院。许多心事想法,也没法立刻找到人来倾诉。
少年时住在家里时常会觉得父母很烦,此刻却因为一碗热粥心里便也跟着暖。
昨夜若是没有人陪伴,他一个人挂着水,大概都不敢轻易入睡。
他现在还有了一只狗。活泼的,柔软的,治愈的,全身心信赖着他的,给他带来麻烦也带来快乐的,他的宝宝。
这些存在剥夺了他一部分自由,又带给他温暖和爱,让他偶尔觉得苦恼偶尔又觉得特别特别好。
严言怀疑自己的身体大概还没能彻底恢复,又刚刚填饱了肚子,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感性。
“宝宝,”他捧着狗子的脑袋,问道,“你幸福吗?”
宝宝傻乎乎地冲着他笑,尾巴直摇。
可惜严言没能在这样的余韵中沉浸太久。因为虞文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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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过严言已经退烧后,虞文洛十分夸张地松了口气,然后径直冲进了这段时间以来属于他的那个房间,倒头就睡了。
严言他妈大惊:“跑错啦,你跑错啦!”
严言纠结了一会儿,跑去帮虞文洛把门关上了。
“嘘——他应该是困糊涂了,你就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嘛。”
他妈愣了一下,笑了:“噢哟,那么体贴啊。”
严言有点尴尬,跑回了自己房间,也把门关上了。
原本期待着虞文洛能多睡一会儿,干脆一觉睡到天黑,那就可以不用跟他打照面了。谁知这个Alpha晚饭前就起了床,并且看起来精神奕奕。
“因为我上课的时候也在睡觉。”他在晚饭时这样解释道。
严言他爸主动给他夹菜:“你昨天晚上辛苦了,多吃点。”
“那是啊,”严言他妈跟着拆严言的台,“我们言言这个人啊,每次烧得厉害了就特别爱撒娇,可难伺候了。”
“还、还好啦……”虞文洛明显表情语气都极不自然,“还是挺乖的。”
“在我们面前可没乖过。”严言他爸说。
严言低着头扒饭,不理他们。
“不过也挺好的,他平时都不怎么喜欢表达感情,”他妈笑着说道,“生起病来倒是会变得可爱一点。”
“你们都好烦啊,”严言说,“认真吃饭行不行。”
只有虞文洛立刻点了头。
“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跟喝醉了似的?”严言他爸兴致勃勃,难得话多。
虞文洛闻言却是迟疑了一下。片刻后,他面色微微泛红。严言猜测他是又回忆起了昨夜那些片段,自然也跟着羞耻不已。
料想不到的是,虞文洛摇了摇头:“不像啊……”
严言抬头看他。
“他喝醉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虞文洛说。
第51章
发烧和酒醉对严言本人来说,最大的区别是前者留下的记忆十分清晰,而后者就要模糊许多。
不过记忆再模糊,从多年来的经验和旁人的话语中,他还是能大概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什么模样。
“特别亢奋,”严言他爸哈哈大笑,“还会坐在桌上唱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虞文洛却没有附和。他红着脸,低着头,用筷子一粒一粒往嘴里塞米。
天知道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
毕竟他见过的酒醉后的严言,可不止是坐在桌上那么简单。
嘴里唱的也不是歌。
“别人喝多了都犯困,他一喝多根本不肯睡觉,”严言他爸继续乐颠颠回忆道,“能疯一个晚上。”
虞文洛低着头,小声应答:“……嗯。”
严言再也呆不下去了。他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饭全塞进了嘴里,逃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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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以来,家里的碗基本都是虞文洛洗的。也因此,洗洁精的消耗量翻了至少一倍。严言乐得清闲,自然是不会介意这些小细节。
虽然刚开始时笨拙到让严言头痛,但虞文洛是真的用心在学着做的。如今许多家务活,他干起来都已经有模有样。其实回过头想想,谁刚开始做家务不是笨手笨脚的呢。所有的麻利都是靠时间和经验堆积出来的。只不过大多数人,第一次尝试洗碗都是在童年时期,当时就算表现不佳也是合情合理。
严言突然有点好奇。他至今只见过虞文洛的哥哥,也不知能把虞文洛宠得如此四体不勤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模样。眨眼时间也不短了,他们有没有想念自己的这个傻儿子,会不会盼望着他能回心转意早日回家。若是知道他们的宝贝疙瘩如今每天给人当田螺姑娘,会不会心疼。
虞文洛自己又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辛苦,会不会怀念曾经随时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会不会思念自己的父母。
就算他真的有想家,应该也不会愿意搬走吧?他看起来在这儿住的挺开心的呀。就算舍得自己,肯定也舍不得宝宝。
宝宝也会舍不得他的,因为宝宝很喜欢他。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了。严言抬起头,只见虞文洛抱着狗走了进来。
“阿姨把我从厨房赶出来了,”虞文洛冲他笑,“我没地方呆,进来坐坐可以吧?”
严言觉得自家老妈肯定是心疼虞文洛太辛苦,想让他多休息休息。毕竟虞文洛如今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正常。
从昨天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值得虞文洛脸红的事情。严言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如今正在害羞些什么。
虞文洛腼腆起来模样很可爱,让人看着心情会不由自主变好。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这情绪带了点传染性,看久了会跟着也开始不好意思。
“没事啊,你随便坐。”严言说。
说是随便,但这房间里也只有一张椅子。虞文洛坐了上去,把宝宝安置在了大腿上,然后清了清嗓子:“有一件事,我……有点对不起你。”
严言突然紧张了起来。这傻子,不会是要为了昨天偷偷亲他两次的事情道歉吧?随着体温恢复正常,严言的羞耻心已经回归了日常水平,打死也不想面对这种话题。
正欲出声打断,却听虞文洛说道:“饼干我还没有烤。”
严言懵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立刻羞耻万分:“我昨天晚上说的话你都别放在心上,我那是烧糊涂了。”
“不是的,”虞文洛摇头,“我那时候答应你回来就烤,但回来以后我太困了,之后又去上课,到现在还没动。答应的事情没做到。”
“没事啊,”严言赶紧摇头,又有点想笑,“你不用把这个当成正经事,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这对我而言是正经事啊。”虞文洛说。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用手指拨弄宝宝的耳朵。宝宝小幅度的躲来躲去,耳朵一抖一抖。
严言看一眼宝宝,又看一眼虞文洛。他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觉得自己此刻心口特别满。
“不过,你昨天会那么说,是不是说明你还挺喜欢吃的?”虞文洛突然抬头。
正常状态下的严言虽不擅长表达感情,但从不吝啬夸奖。他立即点头:“你做的很棒呀,已经完全不像是新手了。”
“真的?”虞文洛很高兴,“那我以后多学点,说不定能开个甜品店?”
严言笑了起来:“也许真的可以啊!”
虞文洛也跟着笑:“还是算了。我就做给你吃吧。”
气氛突然就变了。
两个人都不吭声,各自低着头猛想心事。
宝宝的耳朵被来回揉搓,终于不堪忍受,扭动着身子挣脱了虞文洛的怀抱,跳到了地上。
严言见状,装模作样弯下身子逗起了狗。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虞文洛突然说道:“你之前说,安然总要针对张珺钥是因为他在意。”
“这么突然提这个?”严言抬头,茫然地看他。
“你那时候还说我迟钝,看不清别人的感情。”虞文洛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只是瞎猜罢了,”严言说,“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他俩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