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看上去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诚恳道,“兄弟,都是男人,都懂得,咳咳,要不也带上我一起?”
森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司机见他这个神色,还以为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又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婆娘说这种事情是我好她也好,日子才舒坦。你别...”
“停停停,我两就是医生,去治病的医生。”总算想起刚刚那场未解的乌龙,森槐再一次打断司机。
“啊?那,那你能给...”
“不能,你现在年纪不算大,面色也好。不过以后要真有问题,建议你去看内科,老中医可帮不了你。”
说完森槐拉着南黎就走了,他想得改改动不动就打断人的毛病了,不礼貌,教坏小孩。
“森槐,我不算是医生。”南黎看了看被松开的手腕,声音低沉。
“对对,你现在可是南大作家了,哪还稀罕当劳心劳力的医生,”森槐调侃道,转而又正经了神色,“看过书了,不错,有大家风范。”
“嗯。”南黎应道,尾音轻扬。
转过几个巷角,跨过台阶,就是九春。
“南爷爷,”森槐在池边停下脚步,“他说得出门去办一件事,九春楼不关,开着。”
“爷爷他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就好。九春楼,是南家的医药根基,不能倒。”
南黎看了眼用篆体刻着的三个大字,转回头对着他说“九春有我。”
森槐清晰得认识到,这个比他小四岁,曾经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在他一不留神间,长大了,稳重了。
再也不是当年需要他护着的的小祖宗了。
四年前。
九春楼内分两层,底层用作治病,楼上才是居所。青年看了眼正忙着把脉的南和,也没想过去打扰,自己有模有样的喊了声“楼上行”,就一把提溜起行李上楼。
木楼梯可能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吱呀作响,青年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感觉到二楼窗□□进来的光,下意识抬起了头。
以前,青年最喜欢那架一上楼就能看到的正对着楼梯口的玉屏风,特别是在对面窗口有光射进来的时候,上面雕刻的楼阁山水会因为光线发出粼粼波光,好不惹人。
现在,少年坐在屏风前的椅子上,伏在案前不知写些什么,在青年抬眼看去的时候恰好低下头来。
少年眉间氤氲,眼底清澈如山涧清泉。
青年想着,这光是不是过亮了。
还没等青年看个真切,少年就已移开目光,再看时,少年眼里仿佛藏着北极冰雪。
小屁孩,青年心里嗤道,还当自己是高岭之花啊。
青年打量着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他,似乎是认出了什么,少年装得一副老成,眯着将要融化的冰雪,问。
“现在你是谁?”
少年声音非常好听,嗓音清润温雅,惹得青年决定逗一逗这朵高岭之花,他转了转眼珠,瞄到了桌上摆着的书。
“我一直是我,倒是小孩儿你,你在我面前可以是谁?”(注)
少年闻声一顿,片刻后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然后就这么推开了旁边的房间,跑了。
青年觉得好笑,过去拿起那本桌上的书,展开的那一页上用毛笔一本正经的写着:大会堂观影,“小孩儿字真不错,”他继续翻到扉页,用手点了点上面写着的名字。
“南黎。”
将行李放到客房后,青年忍不住,跑到南黎的房外敲门。
“南黎,你书都忘了拿呢。”
青年听到里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感觉到紧闭的房门大有焊上的气势,赶紧挽救。
“不闹你了,真的,是我的错,你开个门呗,我们重新认识认识。”
青年伏在门上,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立马站直了身体,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南黎清秀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我是森槐,你该叫哥。”
森槐笑着,眉梢一点小小的红痣飞扬着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出自《剪刀手爱德华》
南和:(坐着喝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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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森两家世交,森槐很早以前就知道南家有一独孙。
他在自称纨绔子弟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有多萌多可爱。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有多乖多听话。
他说学习随个缘法的时候,森母说南家那孩子第一考到重高。
森槐很久以前就非常想揍南家那孩子。
他暑假去九春楼守,寒假去九春楼望,想逮住这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小屁孩教导一番,可却一直没能碰上。偏南和对独孙那叫一个喜爱,逢人就想炫耀,好不容易碰上个送上门来的,于是晒药的时候讲讲趣事,煮药的时候念念心事,好不满意。
森槐人影没见着,却不想揍南家那孩子了。他没再去九春楼后,南黎来了。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躲我这来。”后头刚响起木楼梯的吱呀声,森槐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刚刚在诊脉的南和。
“哪能是躲啊,南爷爷,我就是来过个年。”
南和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站在小黎门口干嘛呢,别是欺负他。”
“你这话说的真是生分了啊,啊!”
南和闻言操起手下一把拐杖就教训。
“多久没来,忘了?”
“您!行了吧。别说,您这拐杖挺别致的啊,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可人做的。”森槐说着眼睛就瞟向站在门口的南黎,南黎穿着件白色开衫,袖口卷起,露出的一双手修长如玉。
南黎不自在地低头看地板,眼里这人轻浮的很都要泻出来了,哪还剩什么北极冰雪。
“瞎闹,”南和沉下声唬了一句,看向南黎,声音带上了他罕见的温柔“小黎,这是森家的森槐,跟你同辈,但比你长四岁,按理得叫哥。”
森槐立马看向南黎,竖起耳尖,生怕错过,哪成想南黎连亲爷的面子都拂。
“小白才叫哥哥。”说完就朝楼下走去。
“小白是谁啊?”森槐也不生气,想着高岭之花还挺有脾气,蛮可爱。
“咳,”南和斜着眼看森槐,“大会堂守门的狗。”
可爱个鬼。
九春楼几乎没有电器,森槐趁着太阳还挂在天边赶紧去洗下风尘,免得晚了容易受寒。
森槐拿了毛巾,心道,以前怎么想见都见不到人,这回倒好,可算看到了,挺好。擦好了头发,森槐打开窗户,客房窗户朝着楼门方向,正巧看到楼前景象。
九春楼前有一方小池,池边有两座亭子,右侧亭上有一木藤椅,藤椅旁有一小茶几。
南和将烧开的水壶拿下,给自己沏了一杯三红七绿的大红袍,看着天边的霞光细啜。
“老头儿倒是悠闲。”
正打算下楼,还没动作,森槐就看到楼前多了一个后脑勺,后脑勺似有所觉,转身抬头,对上视线。距离有点远,但森槐还是感觉到对方淡淡的眸色中似有火光,他心想,以前真的没见过南黎吗。
南黎回头,耳尖微红,他看到,森槐眉梢一点红痣被黄昏的霞光染上一层金边,衬得眉眼盈盈,如初见。
南黎走过去对南和说了什么,南和放下茶杯,对南黎轻声细语了几句,看到还站在窗口的森槐,摆了摆手,示意他下楼,就同南黎走向后院。
后院中心有一处凉亭,凉亭内风灯一盏,石桌一张,木凳四把,南和坐在木凳上,笑盈盈地看着南黎摆菜。
“我保证,以后饭前饭后都不泡茶,不喝茶。”
听到南和这样说,森槐不免幸灾乐祸。
“想不到还有人能治得了您,”原还想继续嘲讽几句的森槐看见这一桌满汉全席差点破声,“我天,离过年还有一星期吧。”石桌上一盆酱焖鱼,半个酱猪脚,一碗烧豆腐,一碟炒花生,再拌上黄瓜丝,有荤有素,菜虽不多,但三个人吃也算得上丰盛非常了。
“饭。”南黎将盛满的饭碗分递给两人,又跑到厨房,拿了一盘泥鳅干。
森槐还没开始教育教育这两祖孙的奢靡之风,却没料南和口酸地说道。
“小黎挺喜欢你啊,这一桌都是他做的,中午我可只有这一碗豆腐。”
森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给南黎夹了一筷子挑了骨头的鱼肉,“手艺真不错,吃吃这鱼,明年可就要考试了吧,不能缺了营养。”
吃过晚饭,森槐陪着南黎洗完碗筷,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头。南和在侧厅的药材房里清点,楼内的蜡烛在晚饭前就已点好,如今火光莹莹,亮堂满楼。
楼内有一室,四面墙除一小门被摆满了各式书籍。森槐知道南老头儿膈应电子产品,索性连手机都没带,这会跟着南黎,踏入这片书墙打算沉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