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尘砚清酒)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顾岑已经将车停到了地下车库。
　　“醒了？”顾岑拔出车钥匙，交换给了梁千暮。“一路上看你睡得，口水差点淌下来。”
　　听了他的这句话，梁千暮赶紧抬手抚过嘴角，然而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再次对上视线，看到顾岑眼中那股收不住的笑容梁千暮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骗我干什么？”放下方才想要擦口水的手，梁千暮故意撅了撅嘴。他发现，现在曾经那股笼罩着顾岑的阴霾已经逐渐退散，自己和他相处时，也逐渐自在活跃了起来。
　　顾岑看着他，嘴旁的笑意逐渐加深，“逗你开心。”
　　梁千暮仍想张嘴同他争辩，谁知蒋羽然因为等了老半天没有等到人，便循着地下车库一路找了过来。
　　顾岑和蒋羽然曾经见过几面，两人对对方皆有印象。看到顾岑的那一刻，蒋羽然先是一愣，随后顾岑主动同他打了招呼。
　　“你好。”顾岑的问候方式逐渐正规官方了起来，他礼貌性地弯起嘴角，和蒋羽然点了点头。
　　蒋羽然印象中，顾岑是一个阴戾的人，虽说不表现在明面，可是一靠近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很疏远。没想到今天突然遇上了，而且对方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走吧，”梁千暮收到一条微信，他低头看了看，然后催促道，“房东已经等了很久了。”
　　工作室的位置在写字楼的第十二层，一出电梯门，梁千暮便看到那个等候在一旁多时，面露不耐烦的中年男人。
　　“久等了。”梁千暮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套，他不等房东开口，自己先将话题堵死。“刚才路上有点堵车，不好意思。”
　　他都先出口道歉，房东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走进工作室，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不久前刚刚装潢好，油漆味还没有完全散掉。”房东见梁千暮抬手想要捂住鼻子，便急忙解释道。
　　梁千暮斜看了他一眼，原先在软件上细谈的时候，房东并没有说这一点。不过，自己也不急着搬到这里办公，散味的时间还是足够多的。
　　这栋写字楼刚刚开张不久，不少商户都在急着装修赶工，三个人站在室内都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电钻声。
　　“你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不是很好。”顾岑冷不防地看着房东来了一句。
　　房东本身因为隐瞒了一个大信息就有些心虚，加上顾岑的冷眼一看，更是咽了口口水。
　　“先生你看电钻声，这隔音效果再好，也挡不住啊……”他解释的时候，双手在空中不自觉地随意挥动着。
　　顾岑无视了他的解释，走到落地窗边，上下检查了一下。
　　“采光的确不错，不过，向阳面到了夏天，应该也很吸热吧？”顾岑一手伏在窗台上，然后转过头看着房东。
　　房东顿了顿，“散热应该不成问题，装一下隔热帘就好。”
　　梁千暮看着不远处仔细观察的顾岑，这间工作室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逃出过顾岑的视线，任何一个小问题乃至隐藏问题，都被他提出来。
　　“这样一看，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了。”顾岑将双手插回口袋中，看着房东。他周身那股不容许别人说不的气质，已经迫使房东答应了好几个条件了。“你们怎么看？”他问另外两人。
　　蒋羽然看着他刚才的那一系列行为，加上自己行外人什么都不了解，已经惊讶地无从插嘴。而在梁千暮看来，顾岑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梁千暮看向房东，方才他答应了很多细谈之外的条件，“今天麻烦你了。”
　　房东心里想着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才会遇到这样一个主，脸上却逼着自己挤出笑容，“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顾岑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笑了笑。
　　

　　☆、从未改变

　　在电梯中，蒋羽然偷偷看着身旁的两个人，他完全不知道顾岑的到来，说实话，他微微有些惊讶。
　　“公司里面，有和你说什么特殊安排么？”梁千暮收到了汪棱的微信，交代了些高定秀上公司方面的事情，“老师刚才和我说，公司这边，这两天就要开始通知模特面试的时间。”
　　蒋羽然想了想，“汪总还没和我提这个，但是已经有模特联系我了。”
　　梁千暮点点头，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的脸庞。
　　牧予安。
　　那个他工作室的第一个签约模特，虽然说他并无经验可谈，即便前去面试，能够通过的几率也是寥寥无几。可是梁千暮思考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为他争取一个机会。
　　他将手机屏幕解锁，快速给汪棱发了条微信。
　　【老师，还有模特的面试名额么？】
　　汪棱的微信很快回复了过来。
　　【没有，我们公司一共就五个名额。】
　　梁千暮有些垂头丧气，他缓缓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中去。顾岑站在他身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到了地下车库，蒋羽然便同二人道别。他住的地方与梁千暮的家方向完全相反，根本没有顺路一说。
　　“刚才发生了什么？”顾岑关上驾驶座的门，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向坐在一旁正在系安全带的梁千暮提问。
　　“什么？”梁千暮以为刚才自己的一系列小动作根本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将锁扣住，他抬头看着顾岑。“什么时候？”
　　顾岑视线根本没有躲闪，直直地盯着他，“电梯里，你和蒋羽然说完话。”
　　梁千暮回想了一下，正是自己向汪棱咨询名额的事情。
　　“啊啊啊……”他稍稍感叹了一下这都被顾岑看到了，“是我想帮那个签到我工作室的模特争取一下这次的面试机会，结果老师告诉我已经没有名额了。你怎么会发现？”
　　顾岑这才放下心，方才梁千暮明明就是一脸失落的样子，轻轻一笑“你刚才整张脸立马都拉了下来，我想看不到都难。”他说完这话，才轻轻地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朝着地上驶去。
　　“毕竟也是第一个信任我的能力的模特啊，”梁千暮将脑袋靠在那小靠枕上，来回扭动着寻找那个舒适的位置，“我现在把他签了，可是什么活动什么秀都没有给他安排一个，总觉得很失职啊。”
　　顾岑打了右转向灯，等到前方车辆驶出安全距离后，才慢慢松开刹车，“可是你也急不来。”
　　“是啊，”梁千暮伸手，拉下遮光板，今日天气不错，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所以就很容易增加压力。”
　　顾岑没有再说什么，他开车的时候专心得很，视线几乎不会斜任何一个角度。
　　梁千暮假装靠在座椅上，实际上却总是寻找机会偷偷看着顾岑。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却总是会微微皱起眉毛来，所以才会看上去十分严肃，不易相处。梁千暮视线顺着顾岑的手臂下移，落在了紧握方向盘的手上。
　　那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指甲也被修整得很好看。梁千暮看着它出了神，想起了那几次顾岑温柔地揉着自己头顶时的情景。
　　“元旦的时候有活动么？”突然，顾岑出声，打断了梁千暮的回忆。
　　他就像是偷偷摸摸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孩子一下，几乎一下子直起身子来，转头看向顾岑。
　　“元旦？”如果那时没有大型走秀，自己应该就是空闲着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的。”
　　顾岑在说话时，也没有挪走看向前方的视线，“见一面么？那个时候？”
　　梁千暮楞了一下，“嗯？”
　　这时正好遇上堵车，顾岑终于转过了脸来，“元旦，不是你的生日么？”
　　说来真是个笑话，梁千暮居然已经到了由别人来提醒自己生日的时候。不过也是在情理之中，过去的三年里，他忙于事业，无时无刻都在奔波，更何况是独自居住，身边没有人，一旦忙起来，便会把这个重要日子给抛之脑后。
　　“啊……”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顾岑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不过嘴角却轻轻勾起。“那就这么说定了。”
　　梁千暮点头，“好。”
　　无意间，又是一个约定。
　　一个周末很快便过去了，不过着其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周日的时候，顾岑又问了梁千暮想吃什么，他买来给他做。梁千暮想了想，随便说了几个菜名来。
　　顾岑出门前往超市采购时，却遇到了曾经那群楼底闲谈之人的其中一个。
　　这几年，那群人当中，搬家的搬家，生病的生病，如果梁千暮没有记错的话，似乎也走了好几个。顾岑能够再碰上其中一人，也算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那人看着顾岑的脸庞，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可是印象里，这个小混混曾经是一身破烂，表情阴郁，又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强势风范？
　　顾岑明显，也是认出了那人，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十分厌恶或者痛恨的样子，只当是不认识他，稍稍侧了侧身子，便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剩下那人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回去之后，并没有和梁千暮提起这件事情，梁千暮还是后来偶遇那位老大爷，才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