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暗地里拉拉薛宝钗的袖子,不叫她管这档子闲事,三姑娘历来亲近那老太太的,让她们狗咬狗去呗,反正牵扯不到她们身上就好!
薛宝钗满目寒意的瞟一眼贾母,冷笑,她就看不惯那老不死的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作态,她以为她是谁,今儿算计这个,明儿算计那个,黑心肝的东西,只要她和她那个宝贝孙子能好,赔了谁的命进去都不眨一眨眼睛!
翠墨的额头一盘青肿黑紫,听到薛宝钗的话瑟缩一下,却不敢不往下说,她只当着没听明白宝二奶奶的话,哭道:“不独这私章印信,还有来往的账本子,就在就在我箱子的最底下,我那箱子是个夹层——各位要不信尽可以看看,我一个丫头,哪儿用得起这样的红木箱笼,都是三姑娘因着这赏我的呀!”
那几个嬷嬷拎出翠墨的箱子,就细细搜检了一遍,果然在箱底有一块能活动的板子,打开来看,里头竟然真的是账本子……
探春发指眦裂,疾言厉色道:“挨刀的混账!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便卖主求荣!这一番全是你一人自说自演,难道就凭你是我的丫头,我便该因着你担了这些罪过去?你说这些,可有证人?我指使你,难道你就能出府去跟人放利去,必得有跑腿做事的小厮外男罢,你倒说说都是哪个?当着这些官府嬷嬷的面儿,我与他们对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吩咐了什么,收的哪家的,得了多少利钱,倒是一笔一笔的说将出来!”
贾探春一贯言语利索,此时才算找回了往日的本色。
床上的贾母暗恨,她指使翠墨,本想着只要三丫头下了大狱,那她就有时间慢慢的布置,账本子虽没毁了,可经手的下人已经叫她清理的七七八八了,王氏的陪房等更是卖到找不着的地方去了,她身边的除了个赖嬷嬷,几个小子都处置了。只消她整理一番,三丫头就百口莫辩——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那些官员们找不到证据,最后还不得拿三丫头顶上去?反正三丫头已经下了大狱不是?
只要三丫头被下了狱,这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了,可恨薛家丫头竟然来搅局,叫她一席话倒提醒了三丫头!贾母对探春那张利嘴还是有些忌惮的——若是趁着三丫头还发蒙的时候就把事落实到她头上该多好。
只见探春指着翠墨冷笑:“我是不知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只是你也该想想这好处你有没有命去拿!哼!连我这正经的血脉都能说陷害就陷害,你一个丫头,就那么有信心能叫人把你救出来?别忘了!我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一个犯了律法的丫头,我可得好好睁着眼看你的下场!”
这番话吓得翠墨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想往贾母方向去。
见状,贾母忙虚弱道:“孰是孰非,还是交予官家来断罢,探丫头,你若清白,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叫你委屈,啊。如此吵嚷,除了让人笑话以外无一益处。”
贾母的话滴水不露,地上的翠墨却咬咬牙,把心一横,她已经背主,就算现在改口也得不了好,倒不如一条道走下去,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毕竟这也算是老太太放到她手里的把柄。
“姑娘这样做,原是得了二太太的脸,先前二太太放利钱的时候姑娘在一旁也是知道的,只二太太心重并不让姑娘插手。可二太太却得了疯症,姑娘趁机把这档子事情全盘接过手来,姑娘说的人手我并不知道,姑娘只叫我管小印和账簿,不过是看着我老实不识字罢了,但我也知道一点儿,姑娘做事大多是经了二太太陪房等人的手去。姑娘别不认,二太太的陪房,对姑娘从来都是恭敬着的,就算宝二奶奶也比不得,这些府里的姐妹都知道!”翠墨哭道,“姑娘存那么些银子,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嫁入王府作立身的底气了!自打老太太要把您许配给北静王作侧妃,姑娘常嫌自己的亲娘没有嫁妆,不能给您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去,还常常羡慕妒忌北静王妃当年足足六十四抬的嫁妆,您说过这话,屋里的侍候小丫头小蝉也听见过,她可以作证!”
探春险些气个倒仰,翠墨这死丫头不仅诬陷她,还败坏她的闺誉,这分明就是置她于死地!
官府的嬷嬷被她们吵得头大,索性要把牵扯在内的探春等人一并带出去,也不下狱也不在这院里的小房单住了,反正这荣国府大得很,胡乱独门的院落把她们先关起来,请示了上头再说。
官府嬷嬷这一举动,贾母低垂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探春却是满满的不甘——她们都以为这是要拿她们下狱呢。
侍书拼命挣扎,到底挠花了翠墨的脸,给了她几耳刮子。
探春等人被缚住双手绑了出来,门口的兵丁及那位刑部郎中只好回避。
刑部郎中跺跺脚,想喝住几个嬷嬷,他可是得了吩咐的,这位三姑娘暂时不能动,不仅不动还得暗中看护着,不叫人暗害了去。郎中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若不是有这缘故,这个攒功劳的差事也轮不到他这个五品的郎中来。
当即就想吩咐那几个嬷嬷,择一处院落,好生把人安置好了——这郎中一想,把这三姑娘分开来,倒也是件好事儿。
“大人,且慢!”从靠近院墙的大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笑着对他道。
“你是?”郎中一愣,打量来人,见这人一身锦袍,颇有气势姿仪,不敢怠慢,忙问。
“学生与此间有些渊源,故而来探看一二,惊扰大人,还请恕罪。”史墨文绉绉的赔礼,他不能穿庶吉士的衣裳,只得往富贵公子上头穿戴打扮,才能偷摸的往这府里来一趟。
史墨抬手间,袖子里的盘龙刻令的一方小小玉牌露了出来,那刑部郎中一惊,连忙谦恭还礼:“不敢,不敢。”
史墨微笑,垂手间又将那一方小令藏好,这可是他便宜大舅的身份玉牌,丢了加上他小舅舅也担待不起。(史小墨你忒小看元小舅了……╮(╯_╰)╭)
见这位大人知机,史墨凑近些,笑道:“方才里头吵杂,学生也听到不少,既然疑点重重,大人何不先把人拘到刑部,再细细查探?这处到底是荣国府的地方,倘若有什么暗门机关的,反不如刑部安全呢。大人,您看呢?”
刑部郎中迟疑,他受了上峰的暗示,稍稍知道不动这位三姑娘是上头那位王爷大人的意思,可如今这小哥手持王爷的身份令牌,倒叫他不知道如何做了。
史墨把袖子晃一晃,笑道:“大人不必担忧,这意思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郎中一想,可不是,这位小爷儿擎着的可是王爷的令牌,不比什么话都有用?
见史墨笑眯眯的似乎很好相处,郎中心生好奇,凑近了低声探问:“不知道这吩咐深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怎地独独吩咐看好这三姑娘来?……”
史墨眼神一凛,笑嘻嘻道:“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有关上头的清誉,胡说不得!大人得到这差事,想必对此也该知道些罢?”
他虽然不舍得环儿难过,才求了大舅来,但绝不肯为着这府里的某人让便宜大舅损了名声!
☆、94史墨和金鸡纳霜 【二更】
那刑部郎中身上一冷,忙不迭应了,心里暗悔自己失言,这位能拿出王爷的令牌来自然与王爷关系不凡,倘或在王爷面前提起这一茬,别说这得功劳的差事不保,可能连如今的官职都不能有了!
史墨笑眯眯的给了个甜枣:“大人一心办事,难免深究的细致些……咱们都是在上头手底下办事的,大人只管秉公办理,凡事查清楚,自然会有嘉奖。”
郎中眼睛一亮,连忙顺着这个台阶儿下来,又与史墨闲聊了好一会儿。史墨知道许多这荣宁二府的j□j,谈话间随意轻轻点了出来,这刑部郎中也是机灵的,特特儿挑了许多话头,两人你来我往,都是满意的很——那郎中得到了许多的线索消息,眼见着更多的功劳都从天上掉下来,激动地不得了。而史墨,他从前看过剧情又经过那么多专家学者的延伸猜测,小舅舅等人不知道的荣宁二府老一辈的j□j和一些深埋的勾当,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如何解释他怎么知道的,故此史墨一直压在心底十分不得劲儿,现在说将出来瞬间轻松了:若是真的,那便是他又黑了贾家一把,自然喜闻乐见;若是假的,唔,也没事儿,如今的罪名就够贾家翻不了身了,反正耗费的不是他小舅舅和便宜大舅的脑筋势力……
此时,这位年逾不惑的郎中大人笑的如同弥勒佛一般,俨然将史小墨当作知机一样的人物了。
把贾探春弄去了大狱,史墨心里稍稍舒坦些:这位大观园里头‘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刺戳手’的‘玫瑰花’三姑娘贾探春的行径,可真是让他看不上,不识好人心也罢了,何必作践自己兄弟的心意呢——是,或许环儿在她心里就是一片能随意踩踏的泥,她有事没事踩两脚,既抒发了自己不是嫡出的郁气,又讨好了荣国府最顶上的老太太和二太太,两全其美何乐不为,人家三小姐这么些年不就是这样做的么,只要作践败坏了生母和兄弟,那边就会抬举抬举她,最好的时候连王夫人都亲口说过‘我心里头你和宝玉也不差什么’的话呢!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眼里的泥是别人心头上的宝,别说践踏,就是碰着小爷都不舒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