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爷爷挺奇怪:“都挺好的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江予说,“您注意身体,特别是爬上爬下的时候小心些。”
“唉,你怎么跟你爸一样啰嗦了,老是叫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江爷爷平时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三高,一直被江予他爸唠叨饮食。
“注意一下总是好的。”
江予最后又留了一句,这才回了三楼。
吃了早饭,江予有些犯懒,琢磨着睡个回笼觉。他回了房,径直卧上了飘窗。
飘窗上铺了层厚毯子,一边常年放着柔软靠垫,独成一个小窝。
从以前开始,他就特别喜欢飘窗的这块天地,仿佛是座桃花源,能让人懒散地躺一辈子。
窗缝吹进阵阵微风,阳光又正好,洒在身上直让人犯迷糊。手机看了没一会儿,江予就觉得眼皮耷拉了下来。他锁了手机放一旁,阖上眼,意识却在那一刻陡然清晰起来。
他好似看见了贺霖与孟诗倩并肩的身影。
也不知这回,贺霖在今天,在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他本也不知贺霖去约会的时候具体做了什么,毕竟当时的自己没有必要去问,也懒得去管别人的事。
但这次,他有心想要做些提点,让贺霖开窍。
时光溯洄,虽然不知是否有意义,但如果真能拐入另一个分叉口,走上不同的道路——倘若贺霖能喜欢上孟诗倩,不和她分手,是否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他和贺霖不会在一起,不会“谈恋爱”,就更不会分开。
虽说早恋暴露是贺霖与孟诗倩分手的契机,但江予一直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无非就是时间太短,相处太少,喜欢还不够罢了。
就好比当初,他和贺霖分开,大约也能总结成一个不够喜欢。
不是都说,感情是能对抗全世界的吗。
至于他自己,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如今所处的世界都不知是否是黄粱一梦,也不知何时会突然停止。
他的这瓢感情,早已失去了意义,洒了便也就洒了。
懒癌再犯,他不想再做思考,放任着这点自暴自弃在暖意中逐渐蒸发。他沉沉睡去。
第5章 助攻失败
等到再碰见贺霖的时候,江予已把这天他约会的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周五的艺术节,倒是让江予有了其它的不安。
细数起来,江予一共也没见过传说中的孟诗倩几次。
进到走马灯后,在舞蹈房见到的那面,也不过是第三次,也是第一面的复刻。
而第二与第四次,是他在台上正式演出时,对观众席前排的无意一瞥。
孟诗倩看得专注,嘴角勾起,眼睛弯成一道连他看了也觉得不愧对一声级花的弧度。
这笑,自然是给贺霖的。
那一瞬间,他没来由地一愣神,以至于在走位时与另一人差点撞上。
他思寻着,在自己仍对这份懵懂的感情浑然不知时,是否也像孟诗倩一样,看着喜欢的人无意间露出这样惬意的笑来。
怪不得那人会给予一个他爱笑的评价。
他骤然开始惊慌,开始手足无措。要是贺霖真的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不与孟诗倩分手,那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发小的身份,继续淡然地与他相处。
表演结束后在后台,他木讷地与费哲瀚道了声抱歉,费哲瀚拍了拍他的肩说“没关系”,但他知道,贺霖正在看他。
他能意识到,自己故意抿紧了唇,似乎此刻他能做的,也只有去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同时祈祷着,这走马灯能够走得再快一点。
控制表情真的很累,还不如来一个痛快。
而当初江予所想做的助攻,不过一周时间还是宣告失败。
每周出去约会大半天难免让家里起疑,这时发小就起了作用。周六的时候,江予与贺霖一起出门,说是去图书馆学习,等贺霖约会结束后,两人再一起回家。
当然,江予严厉控诉了对方早上七点就出门的反人类行为,将他们的约会开始时间拖延到了午饭之前。
那天回家时,本都要到住宅楼下了,江予却一反常态,拉着贺霖往回向景观湖走去。
贺霖被对方突然拉住手腕,那力道掐在他的腕骨,有点疼,他却没想去挣开。
这样的江予让人感到一丝陌生,他从没见过,像是发现了片新大陆一样新奇。
眼前这人一向是偏向沉着冷静的,这源于他对周围的不在乎和懒得管,天塌了可能都不高兴动一下,像是被时间操控的木偶小人。所以除了街舞之外,从没见过他这么……
主动的样子。
贺霖觉得他这样子着实有些好玩,弯了嘴角笑了,问道:“你怎么了啊?被鬼上身了?”
可惜这玩笑话并没得到回答,江予大步流星地拉着他往前走。
又到了那张惯例的长凳,只是提问和回答的人却换了位置。
江予问:“今天约会如何?”
跟查岗似的。
贺霖却忽然心想,难道这就是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也不知怎么,他觉得江予对他的恋情似乎特别上心,眼前的表情也是难得一见。
他歪了歪头,答说:“就这样吧。”
江予闻言蹙起了眉。
“这样是哪样?”
贺霖靠着椅背,一一细数:“吃了饭,去了KTV,她还拉我唱了对唱情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唱歌走音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不会嫌弃。然后呢?”
“……”
贺霖沉默半晌,突然叫他:“糊糊。”
江予身子一颤:“都说别叫我这个小名了。”
贺霖却浑身一轻似的,手肘撑在了扶手上,手指曲起抵着下颌角,歪着身子看着他,嘴角噙了一抹玩味的笑。
“你怎么突然对我的约会这么感兴趣?话也变多了,人变积极了,反应也这么激烈……”
江予对上他一双眯着的眼,看出对方打探的神情,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像是被他的眼神扒开了这层年轻的伪装,一下子窥探到了他七年后的内心。
江予开始后悔,反思自己管的太多,计算着暴露的可能性。
可他又是一滞,竟不知这暴露,是指他的身份,还是喜欢的那颗心。
他慌了乱了,脸上却还是强作镇定,只是撇开了目光,欲盖弥彰道:“是你说的,我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
贺霖心里一琢磨,还真是自己说过的话。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单细胞动物,在感情方面不仅没有经验,甚至没什么天赋。一根名为“敏感”的神经刚连接上信号,就被“领先一步”的江予先行掐断,所以他几乎可以说是被牵着鼻子走,没觉出什么不对。
于是他“哦”了一声,说了句:“也是。”
江予看他不再怀疑,暗自呼出一口气,继而又犹豫着循循善诱道:“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春心荡漾?”
明明说着想助攻的是他自己,但随着每个字的出口,竟都好似伴着一声如雷心跳。
“那个……”拉了一声长音,贺霖摸着胸口道,“说实话,我都还挺平静的。”
“你不会连个手都没牵过吧?”
贺霖停滞片刻,才说:“其实我真的觉得不用这么急躁,还是该循序渐进。”
“可明明……”
明明我们第一次出去约会的时候你就牵了我的手。
江予差点脱口而出。
贺霖侧了头看他,一脸疑惑:“明明什么?”
江予摇了摇头。
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只是他陡然泄了气,内心一讪,有些无可奈何。
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感情经历乏善可陈,此时却如同一个老道选手般对对方指点迷津,把每一条经验都说得头头是道。
可他直到现在才领悟过来,他的经验,也不过都是来自于与贺霖的恋爱过程,根本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真是自不量力,称得上一句糟糕透顶。
他心想算了,还是别管了,放任其生死吧。
还不如把这精力拿去控诉梁静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他多余的勇气。
贺霖没得到回应,却倏地觉得,自己真是读不懂这个发小了。
他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也摸不清此时忽然就蔫了的模样,只能在看着江予站起后,问出一句:“江军师不再提点提点了啊?”
出谋划策是做不来了,这军师的头衔已被江予摘了下来踩了个稀烂。
他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贺霖跟上他:“那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啊!”
在江予再次过上的得过且过中,就已经到了高二的尾巴。
这天晚饭时,俞宁茵突然问他:“你今年真的不和我们去美国?”
江予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了,还得补课。”
江爷爷的一个亲姐姐在三十多年前就移民去了美国,这几年来,他们全家都会在暑期的时候去美国待上半个月,主要是陪老人家去叙旧唠嗑。
俞宁茵叹了声气,感慨了两句准高三生真是太苦,顺势将话题转到了他的学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