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从瑢心里生出一股卑怯和愤恨来——他们都看不上他。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看不上他。他站在原地,久久没动,直到尹夫人喊他下来喝甜汤,瞧见他神色不对,才问:“怎么了?”
尹从瑢摇摇头,又露出一副纨绔模样:“喝多了,头疼。”
真正头疼的人其实是尹义璠。
他独自立在二楼另一侧露台,扶着栏杆朝远处望去,烟火正在天际盛放。
孔承筹自身后找过来,站在他身侧。
“二姐和你说什么了?”
尹义璠摇摇头,表示不想提。
孔懿恩告诉他,尹洪山这几日和她父亲商议着两人的婚姻大事,似乎是对少时乱点的鸳鸯谱还没死心。
鸳鸯谱里的鸳鸯都散了,长辈们却还假装看不见。
尹义璠问她:“你怎么想?”
孔懿恩耸耸肩道:“我没想法。”停一停又说:“你知道,你一直是我理想男友的样子。”
尹义璠一时无语。
孔懿恩以前是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这样坦明心意的。她十八九岁时,羞怯、谨慎,是典型高门淑女的样子,连牵牵手都能脸红。而他顾忌两家关系,也便持君子之礼,最多不过一起吃个饭。与她分手后,尹义璠简直松了口气,否则不知道还要食素到何时。
年轻气盛时,孔懿恩对他来说是盘清粥小菜,还不够塞牙缝的。如今孔懿恩变化很大,与从前相比,是判若两人。可对他来说,这也不过是个故友罢了。
孔承筹拍拍他肩头:“难为尹老爷子还耐得住性子,任你这么我行我素下去。你好歹搞出个私生子来,也算是先了了老爷子一桩心事。”
尹义璠无声瞥他一眼,孔承筹当即忍笑,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转身离开了。
天幕上盛放了更大更绚丽的花火,声响震得耳膜颤动,他下意识伸手到西裤口袋,摸到了同样震动的手机。
是韩淇奥的简讯。
他缓慢地浏览过每一个字,将手机放回去,转身下楼。驱车离开时,曲斌试图询问去向,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疾驰而去。赵成安通过蓝牙通讯问他需不需要人跟着,尹义璠摘下耳机,切断了通讯。
三十年来,如此莽撞,甚至幼稚的行径,只有韩淇奥能令他做得出。
而他只想在这漫长一年结束的时刻,见到他。
车辆轰隆声响彻寂静的宅邸外,阿钟匆忙令手下查明来人的身份,却发现这辆车子是订制的,从外观甚至看不出品牌,一定经过了严密改装。手下检测到车身的防弹标准竟然达到B7,几乎和政要首脑是一个出行标准。
“这是什么人啊?”
车子安静地停在曾家别墅外头,似乎并不想进来,也并不打算下车。
阿钟隐隐觉得这车子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到楼上找韩淇奥,却见少年只穿着T恤长裤就走下楼来,连鞋子都没换,就踩着拖鞋奔向大门。
阿钟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了这是谁的车子,曾平阳不知何时也下楼来,望着门口,长久地出神。
“曾五小姐,曾少这是……这是做什么去?”他拼命把“约会”俩字咽回去了,却见曾平阳面无表情,眼中似有冷冽。
“没什么。你派人跟好他。”曾平阳轻声说,“跟远一点,不要被他们发现了。保护好他的安全。”
别墅院子里,少年缓步行在草木葱茏环围的石径,尽头处,庞大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
车灯温柔地照落在少年身上,韩淇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头一转,很快驶离,直至静默无人的路旁,才吱嘎一声停下。
昏暗的车厢里没有灯,韩淇奥听到车门落锁,而后,椅背缓缓放平了。男人倾身吻过来,细细地逡巡在他颊侧的伤疤,又回到唇上。衣襟掀起,微凉的手一路向下,他勾住男人的脖子,借喘息之际试图讲道理。
“不行。我没试过这里。”
“所以给你试一试。”
“我要你教我什么是爱,这答案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尹义璠轻笑一声:“所以你要叫停?”他说着停下所有动作,似乎在表示不悦,又像是在说,你看,我明明是听取你的意见的,我也可以随时停下。
可如今箭在弦上,这一招着实令人气闷。
韩淇奥报复地咬住男人颈侧:“不要。”
尹义璠摊开两手:“不要什么?”
韩淇奥深吸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注视他,仰面吻住男人象征着寡情的薄唇。
“不要停下。”
布面的拖鞋甩脱在一旁,露出少年赤着的足,脚踝碰到了一侧的车窗,冰凉的温度浸沁到皮肤,慢慢地又热了。
韩淇奥难堪地偏头,透过茶色的车窗。
外面有草木,有云天,然后,鸟飞过。
烟火绽放在不知名的远方,落在眼底,数不尽几多颜色,像是戏里唱的,姹紫嫣红开遍。
身体早已生疏,肌肤相触时起了细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兴奋。
似乎是发现了他此刻的不专心,男人抓起领带缠上他的眼,丝滑的材质,落在眼皮上仿佛一泉微凉的水,随时就会落下来。
他哑住了声音,被淹没在黑暗中的时候,觉得有些慌张,可是他的手抓在尹义璠肩头,不知道放在哪才是对的,亦不想要挪动位置,更想不到要抬手将领带扯下来。
“等一等。”他哽住了呼吸般地说,又停下来。
尹义璠了然地放缓节奏,垂首吻上他的眉心。
“你有些紧张。”尹义璠说。
韩淇奥没有言声,偏头,以舌尖舔了一下尹义璠的手指,再咬住指节。
尹义璠屏息:“玩火。”
韩淇奥轻轻笑了。
许久后,他汗涔涔地与男人并肩坐在后排。
头顶的天窗开了,周遭无人,也无车经过,只有风凉凉地透过衣衫、发间。
远处是轰然的烟火声,星星一颗颗缀在天幕上,韩淇奥仰起头,T恤领口微微扯开了一个口子,他下意识抬手抚摸过一处残缺。
“给你扯坏了。”
韩淇奥叹了口气,身侧一只手被男人抓住,握在掌心。
那一夜他们一动不动地靠坐一处,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42章
初一早上,韩淇奥从床榻上醒来。
尹义璠睡在他身侧,是熟睡的模样,眉眼舒展开来,深邃的轮廓犹如刀工斧凿。
他俯身凝视男人的脸,呼吸与他的聚在一处,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偷来的一段静谧。
他想,这大约是他真正想尹义璠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尹义璠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韩淇奥问:“这是你第一次放心在我身边睡熟?”
尹义璠抬手将他勾下来,揉到怀里。
“你怎么知道?”
韩淇奥想了想:“我们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这话说得太冷静,尹义璠胸口一堵:“从前有?”
韩淇奥说:“从前你总怀疑我是段应麟的武器。现在明知我和段应麟闹翻,当然没那么疑心。”
尹义璠轻轻叹了口气,吻在他耳后:“不是。”
韩淇奥仰面看他。
“是因为现在我愿意给你伤害我的权利。”
韩淇奥对这种话素来不知所措,他静了良久,张了张口,也只是徒劳。
尹义璠起身,岔开话题。
“今天该逛花市去。”他问,“去过新年花市吗?”
韩淇奥摇头。
“那是什么?买花吗?”
他还以为尹义璠这种人不会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买花?
尹义璠笑了。
“不是买花。这边过年都喜欢去逛花市。我也只是小时候去过,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变成什么样子原没有那样要紧。他只是想给他梦寐以求的一段平凡时光,哪怕只有一日两日,让他见识人间的烟火气和温暖。
爱大约就是这样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之后,便总想着去做到。
哪怕看起来幼稚又无聊。
年宵花市果然热闹。
曲斌和赵成安带人远远跟在后头,瞧着人群里并肩而行的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曲斌道:“虽说逛花市行大运,但我记得璠爷从来不信这些的,连黄大仙祠都没去拜过。”
赵成安精神散漫地说:“是啊,尹老爷子还唠叨过,说不该送他出国读书,险些读成个假洋鬼子回来,一身的西方做派,什么信仰都没了。”
曲斌说:“这和留学倒没什么关系,是璠爷自己的问题——西方人好歹还信天主教,成天阿门。”
赵成安瘪瘪嘴,眼神一晃,尹义璠和韩淇奥俩人出了视线,他连忙和耳机里其他人连线。
“璠爷人呢?”
“安哥放心,我们看着呢,没出视线。只是花市里人太多啦,就算十几个人都长了八只眼睛,想把人盯住也难,安哥,这么光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赵成安听了就头大,他难道不知道这不是个办法?但璠爷要逛,他能怎么办?
这么一个功夫,曲斌那头收到谁的来讯,一扯赵成安,脸色微微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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