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平阳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话?什么纪念?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韩淇奥垂了眉眼,只说:“我还有事,段叔叔,恕不能陪坐在席了,您不介意吧?”
他说完也不等回答,就起身离开。
气氛如此诡异,这会儿就是心再大的人也该觉出不对——韩淇奥明显是在避着段应麟啊。
曾平阳忽地心口一突,起身抓住儿子的手,不让他走,回身看着段应麟,冷声道:“段先生……可是与淇奥生了龃龉?”
段应麟不惊不动,慢条斯理吃饭,末了将餐具搁下,才起身,看着厅中母子,叹了口气。
“淇奥,我今天来的时候就在想,事到如今,能不能进曾家这个门,都是变数。我想着你母亲嫉恶如仇,视你如珍宝,或许已将我当做敌人,没想到我轻轻松松就走进来了,还被你迎上桌吃饭。你何苦为难自己粉饰太平?就为了这么一个家吗?”
曾寒山听了这番话,兀自心惊,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站起身来,暗自吩咐阿钟戒备。
曾平阳握紧了儿子的手,看向段应麟,终于在故友眼里,发现了某些不该有的情愫。她咬住牙关,微微颤抖起来。
段应麟仍是望着韩淇奥。他的话没说完。
“你离开我,就为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段应麟!”
曾平阳扬起头来,冷冷注目他:“ 你难道不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段应麟神色阴沉下来。
韩淇奥缓缓拦住母亲,将她挡在身后:“你是连装样子也懒得装了吗?”
他知道段应麟上门来者不善,却没料到对方要这样撕破脸皮,明摆着是为了逼他。若是为了曾家不在明面上树敌,他就得拦住段应麟这场大戏,受人掣肘。若是为了自己,他就得任凭段应麟说下去,让曾家和段家撇清关系,视如仇敌。
他相信,为了他,曾平阳多半是要和段应麟划清界限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母亲眼里,家族存亡早已不算什么了。
该失去的,他们都失去过了。
段应麟把他推到这个悬崖边上,无非是还不死心,想要挽回。可还能挽回什么呢?
韩淇奥连退路也不想,冷冷看着段应麟,替他把话说完了。
“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对我满脑子龌龊想法。我划了脸,也是因为这张脸被你心心念念记挂着,让我觉得恶心,我图个清静而已。段应麟,你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低头,大约是想错了。”
他握着曾平阳的手,只觉妈妈浑身颤抖,回身拍拍母亲肩头,说道:“妈妈,你也不要太生气,事情是我自己惹出来的,我担着。”
段应麟眼神变了又变,被他一通反诘,倒有些哑口无言。
韩淇奥说完又朝曾寒山道:“粉饰太平、装着若无其事,我都试过了,是段先生得寸进尺,非要告白自己的无耻,我也不拦着。幺爷,我担了一个家主虚名,不欲给曾家生事,但也不能教人欺负到头上去。段先生是我父亲旧友,又教养我长大,虽然身体发肤不是他给的,到底也有恩情。可是——这恩情总不能报到床上去。”
段应麟被当面指责成一个罔顾伦常的好色之徒,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以为韩淇奥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因此逼他回头恳求自己缄口,如此一来,或许还有和解的可能。
毕竟这孩子在膝下长大,让他从此视如陌路,他是舍不得的。
没想到,自己还没威胁几句,韩淇奥自己先说完了!
段应麟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是滋味难言。
少年立在众人眼色里,神情自若,倒真的有几分家主盘桓四方的气度,他放开母亲的手,朝段应麟走近,微微一笑:“我也不是要段叔叔难做,段叔叔今天上门,我诚心接待,但段叔叔说这些话,不是在新年给大家找不痛快吗?”
“这样。”韩淇奥说,“段叔叔,你我自此断了父子恩情,你若再上门,可以绝口不提是我父亲故友,不提是韩家旧交——”
曾寒山怕段应麟发难,人都部署好了,听到韩淇奥这么说,偏了偏头,有点不明所以。
段应麟也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颇有些忐忑。
韩淇奥微微一笑,接着道:“你可以以追求者的身份来见我嘛。”
曾平阳在身后气得吐血,若是以往,估计已喊人将段应麟拿下,拷问他个几天几夜,搞清楚到底是怎么打我儿子主意的,又做了什么,可如今她处境微妙,反倒没法开这个口。若姿态太高,是下了儿子的面子,若掌权太过,恐又惹曾寒山生疑,难保不是下一个曾端阳。
曾平阳站了片刻,觉得长子的处理也有巧妙之处,将段应麟的威逼轻描淡写说成了情愫,出了什么事,也只是追求得不得当而已,犯不着扯上家族,上升到开战的层面。
饶是段应麟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也实在不知道怎么接韩淇奥这话,默然离席,竟是一言不发走了。
第41章
片刻后阿钟来报,说段应麟的人都走了,没什么异常。
曾寒山松了口气,饭自然也是吃不下去的,识趣地离场,给母子二人留出空间来。
韩淇奥坐回去喝汤,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汤已经有些凉了,他抬头,发现母亲还在看着自己,眼神冷冽,显然是还在愠怒之中。他起身问:“您要是想打我,就打吧,自己生闷气反而不好。”
曾平阳几步走到座位旁,抬手,韩淇奥下意识往后一躲,却被她揽着头抱在怀里。
长发落在韩淇奥耳际,是久违的、来自母亲的拥抱。
“妈妈?”
“淇奥。”曾平阳的声音哽咽了,“是不是我做错太多事了?我不该把你丢在段家,如果我将你一起带着……”
“那我可能早就死了。”
韩淇奥打断她。伸手环住母亲的腰。
“我们当时对彼此的生死、悲喜,都无能为力。”他说,“妈妈,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全我,我知道,我都明白。我没有怪过你。”
有温热的泪落在他发顶,他怔了怔,轻声问:“妈妈,我想带你们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曾平阳静了良久,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
“去哪里?”
“离开家族,走得远远的。哪里都好。好不好?”
他看不见母亲的表情,紧张地屏住呼吸。
良久,才传来曾平阳带着哭腔的笑声:“我做梦……都想带你们离开。淇奥。”
孤寂已久的抗争里,他终于找到了最亲近的盟友。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得到你允许。”
“什么?”曾平阳轻轻放开他,抚摸他的发顶。
韩淇奥说:“您能接受我交男朋友吗?”
曾平阳的脸色有一瞬惨然,她想问是段应麟让你变得如此吗,又想问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可是她又明白,这些话出口,是对他的又一次伤害。她不知道儿子的具体计划,可他想做的事无一不是精心部署,竭尽全力——哪怕是拼上了性命。
他今天想得到她的祝福,她又怎么能不给。
曾平阳望了他许久。
“如果你开心的话。”她说,“我都觉得好。”
该给他的庇护、温暖与爱,她全都没有给过。这是她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那晚,韩淇奥握着手机,编辑许久,才给尹义璠发去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
“尹先生,你有没有空,教教我什么是爱?”
尹家老宅,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邸,在除夕这夜突然有了人气。
孔家人过来一同守岁,尹洪山与老友许久不见,在露台上手谈,只燃上一片沉水香,闲话当年事。院子里如小型酒会,摆满琳琅美食,小辈们聚在娱乐室赌牌九、打桌球。
孔承筹没有寻见尹义璠,缓步上楼去,发现二姐正和男人站在昏暗长廊里,不知谈些什么。他想了想,又悄然退下去,正好瞧见尹从瑢喝得醉醺醺要上去,将他拉住了。
“你大哥在上面。”
尹从瑢酒醉后什么都忘了,吊儿郎当一笑,喃喃念道:“大哥……大哥?”他一甩孔承筹的手,脱口道:“那又怎么样?”
孔承筹心中暗笑,没再拦,任尹从瑢踉踉跄跄上去,没走两步,正瞧见尹义璠在几米外,神色冷峻,肃然望过来,连酒都吓醒了:“大……大哥。”视线一晃,又落在身侧的孔懿恩身上。
孔懿恩二十五岁年纪,正是风姿绰约的时候,她不甘愿做平白混日子的世家小姐,自幼读书读得好,是出国拿了学位回来的,气场自然与众不同,尹从瑢从前见她,是当做准嫂子来看的,那时她也不过十八九岁,还有些稚嫩,他只觉得这女孩漂亮,却没敢想过别的。
后来孔懿恩与尹义璠分手出国,如今再回来,尹从瑢倒觉得惊艳。她只轻描淡写将他扫了一眼,尹从瑢就觉得一股酥麻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半晌没能动弹。
而后,孔懿恩与他擦肩而过,尹义璠也后脚离开,跟着下了楼。
从头至尾,没人与他搭腔,仿佛他是个死物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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