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端阳吞了吞唾沫,瞥了曾淇曜一眼,高声喊道:“淇奥!我要你进来换你弟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曾淇曜听到哥哥的声音响起。
“曾先生还是看清形势比较好。”哥哥冷静地说道,“你孤家寡人,不过靠挟持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讨个活路。好,我给你活路,不计较前事,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你要是只想着得寸进尺,我们便没什么好聊。大不了我率人冲进去,将你射成筛子,一了百了。”
曾端阳心下一沉。
韩淇奥的每个回应都是出乎他意料的。这少年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杀伐决断?
曾淇曜却是嘲讽一笑。
他失踪这些时日,曾家无人来寻。哥哥倒是来了,约莫也只是冲着信物,他不过是顺道而已。
幼时母亲因信物令他重伤,体弱至今,现在哥哥又因信物,罔顾他死活。
这大概就是曾家人的本性。
曾端阳此时更是头大,进退不得。他要是谈判不当,失了退路,自己也得赔上性命。问题是,眼下他的一切计划都得建立在,曾淇曜此人在那哥哥心里是有分量的。
“哈,淇奥,你也不要虚张声势,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曾五交代?你不把弟弟当回事,你妈妈可受不了这个打击!”
门外传来嘲讽般的轻笑。
“曾端阳。”韩淇奥直呼其名,残忍而温和地说道,“你当初如何忌惮我妈妈,你忘了么?我只是个才入宗谱的外人,妈妈自小养在身边的是淇曜,不是我。今天如果我把弟弟救回去,家主之位落在谁手里还是另一说。我不妨给你交个实底,你要是手一抖,不小心将他崩了,倒是了却我一桩心事。”
曾端阳听得目瞪口呆。
仔细想想,曾五离家以来,只带了一个儿子回来,兄弟二人也没相处过多久,甚至都未必见过几次,又哪里来的情分?韩淇奥不在意这个亲弟弟的死活,也在意料之中。
曾端阳自己凉薄入骨,自然以己度人,这样忖度了一番韩淇奥,反而先心虚了,真的生怕韩淇奥拼个鱼死网破。这哥哥不在乎弟弟死活,但他在乎自己的死活呀!
韩淇奥只顾让曾端阳自乱阵脚,以为说出这番话,其中深意,弟弟应该是懂得的。却不知曾淇曜信了大半,心寒地闭上眼睛。
门内门外陷入一片死寂,直到韩淇奥不耐烦地开口道:“曾先生,你想可想好了吗?”
“我若放了曾淇曜,你怎么保证我能全身而退?”
韩淇奥闻言,无声无息松了口气,仍用一副寡淡的口气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把我的人放了,开车在路口接应我,我带着曾淇曜上车,开到指定地点将淇曜放下,喊你去领人,你再过去。”
韩淇奥冷笑一声:“你把旁人都当傻子?”说着一瞥阿钟,阿钟会意,猛地抬脚一踹门板,作势要冲进来,曾端阳忙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冲动!”
“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韩淇奥冷冷道,“我说让你把家主信物交出来,你办吗?”
曾端阳猛地偏头看曾淇曜——这兄弟俩是有什么天生的感应吗?连这点都说得分毫不差!
曾淇曜嗤笑出声:“我说什么来着?舅父,你把我看得太重,以为我是个人物——我小时候,你掳走我威胁妈妈,她可有妥协?”
第36章
曾端阳听得周身一凉。
他掳走曾淇曜威胁五妹时,曾淇曜还小,他本以为他不会记得,没想到一桩桩一件件,这个病怏怏的孩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曾五的儿子,没一个简单。
曾端阳心道,罢了,要是侥幸今日能逃出生天,大不了不再回来港城,什么曾家,什么权势,都没有眼下的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山水轮流转,他不信他养精蓄锐,韬光养晦,就没有能回来夺回天下的时候。
一场精心盘算倏然成空,曾淇曜已然没了利用价值。
现在他手上值得谈判的,竟只剩下视如生命的家主信物,何其可笑!
曾端阳咬着牙道:“好,命都没了,拿着信物不放又有什么意思?你将我手下放了,开车到下面接应,我从窗子里看到他准备好了,自然会出来。”
韩淇奥笑了一声:“曾先生是个痛快人。放人!”
阿钟将两个伤了手臂的人带出来,看着他们下楼,备车。
曾端阳扯着曾淇曜起来,扒窗看了一眼,将少年挡在身前,紧紧握着枪,踹门出来。
韩淇奥第一眼看见的是弟弟苍白的脸。
弟弟极致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像是忘记数月前,他常去医院看望他。他一时疑心弟弟是不是病得失了神智,可弟弟走路的样子有些缓慢,却还正常,并非重病之人。
他想开口唤一声淇曜的名字,还好阿钟猛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韩淇奥将弟弟二字咬死在牙关内,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暴露出一星半点儿在意,恐怕曾端阳都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曾端阳扯着曾淇曜,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蹭。
他每走一步,就环顾四周,注意对准他的枪口,是否有要动手的迹象。
曾端阳疑神疑鬼,胆战心惊地走下楼出去,竟是耗费了近五分钟的时间。
一众人也跟着到了外面。
曾端阳扯着曾淇曜退到车旁,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虚汗,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抖。
阿钟厉声道:“曾先生,可以将人放了吧?”
曾端阳手微微发颤,心知退无可退,突然韩淇奥指着他车里的手下喝道:“把枪放下!”
手下在这个关头还敢拔枪?是不要命了吗?
曾端阳下意识偏头去看,却又立时反应过来——不对,他早就被制伏过一回,哪儿来的枪!
可是已经晚了!
随着“砰”一声,曾端阳整个小臂猛地震了一下,抵在曾淇曜喉咙上的枪当啷落地,电光火石的功夫,曾淇曜被扯出了挟持范围,保护起来。
曾端阳忍着剧痛踉跄了半步,靠在车身上,终于反应过来,用完好的另一只手臂去拉车门,车门却是锁住的!
曾端阳心都凉了:“你们!”后半句怒斥却不得不咽回肚子里去。因为阿钟已经将他制伏在地,狠狠踩在脚下,吩咐道:“塞住嘴!绑上!”
韩淇奥抱着弟弟,只觉怀里仿佛是一副骨头架子,轻飘飘的。
他本能地伸手抚了抚弟弟的脊背。
“没事了。”胸口仿佛被不知名的情绪冲的浪韬澎湃,韩淇奥先是紧紧拥着弟弟,听到一声咳嗽,又小心翼翼将手松开一点,生怕将他弄疼了。弟弟的头虚弱地靠在他肩上,他要努力仄转过脸来,才能看见弟弟苍白的表情。
阿钟喊道:“曾少,上车了,他需要去医院!”
他来不及想,将弟弟半拥半抱弄进车里,淇曜这时候已经差不多要昏厥过去,头耸拉着,被挽在他手臂里,不敢放松。他垂眸看到弟弟张开眼,却半晌也组织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是喃喃道:“淇曜,没事了。现在你们都回到我身边了。没事了 ……”
这个怀抱对曾淇曜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他在车子颠簸中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落在额前,发间。
曾淇曜终于哑声道:“哥哥。”
韩淇奥微微一怔,垂首望他:“你说。我在听。”
“要是真的有危险,你会来换我吗?”
淇曜问的是曾端阳提出换人质那件事。
车内一时陷入沉寂。前排的阿钟试图开口解释:“是这样,曾小少爷,曾少和我们事前有部署的,不交换人质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哥哥不会让你承担风险的,甚至否决了很多我们的……”
“我会。”
韩淇奥打断了阿钟又臭又长的解释。
淇曜张开眼,目不转瞬看他。
“小弟,你信吗?我会。”韩淇奥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迟疑。
淇曜有一霎恍惚,哥哥哪里不一样了。与之前来医院看他的时候,幼年相处的时候都不一样。
那时候的哥哥身上有一种脆弱的少年气,带着凄冷、阴郁,仿佛随时都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不得脱身。
而今却更像一个能担大事的成年人,从容镇定,不形于色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母亲曾五小姐。
“我信。”长久的沉默后,淇曜说完这两个字,便昏睡在了他怀里。
“淇曜!”韩淇奥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摇了摇弟弟的肩,唤道,“小弟!再坚持一下!”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刻,甚于自己面临生死的无望。
“阿钟!开快点!”韩淇奥的声音在颤抖,“我怕他不行了。”
长夜未央。
手术室外的长廊,少年靠着墙壁,无声无息枯立。
昏暗里,他指间燃起一点火光,明暗闪烁,竟是在玩转一只打火机。
有护士经过,想提醒他不能在这里玩火,少年抬起脸,火光恰好一亮,护士认出是谁,便不敢再言声。
乖乖,那不是曾家的新家主吗?
听说这位年轻的新家主手腕了得,借媒体曝露行踪出去,引出逃的旧主露面上钩,又夺回曾家信物,还把人都被抓回来问罪,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什么蓄意谋杀绑架族亲、兄妹阋墙、私吞家产,做黑账……一桩桩一件件皆认了罪,闹腾了几日,已经移送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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