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义璠之所以不第一时间出面会“自己的人”,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赵成安。
赵成安战战兢兢,嘴里一刻不停解释。
“是真的!璠爷,我从小就跟着你,什么为人您再清楚不过,若有贰心,您即刻朝我开一枪,我绝没有二话!我赵成安指天,不,我指着我娘的灵位发誓,我真的毫不知情……”
尹义璠不吭声,定定瞧了他很久。
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立在边上不敢言语,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死寂之中,赵成安闭了嘴,带着绝望看着尹义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尹义璠研判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孔承筹自知好友消了疑心,插口玩笑道:“混小子,拿你妈灵位发誓,你问过她老人家愿不愿意了么?”
赵成安简直要哭出来,唤了声:“孔先生,您也是知道我为人的……”
孔承筹笑道:“是是是,我知道你赵成安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偏头又问尹义璠:“是不是,阿璠?”
尹义璠轻哼一声,抬脚踹在赵成安肩头,这次不轻不重的,叫他起来:“行了,少在我面前唱戏,滚起来做事。”
赵成安松了口气,起身继续把外衣递过去,这次尹义璠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披上了。
韩淇奥神色复杂地看向赵成安。尹义璠搂住他肩膀,放缓了语气:“我们先进去。”
和屋里很暖。
韩淇奥进浴室冲掉一身冷汗出来,尹义璠正坐在榻榻米上同孔承筹谈些什么,见他来,便止住语声。
尹义璠招呼他进来,又朝好友道:“无妨,继续。”
显然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韩淇奥有些诧异,仍是坐到身侧。
“这次路数的确诡异。”孔承筹说,“你来箱根见我,虽然是为了公事,行程却是绝密,怎会有人提前知道,还埋伏在这里?”
少年一径听着,忽而尹义璠问他:“淇奥,你怎么看?”
“会不会……内应已经蛰伏很久了,就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
孔承筹挑眉:“很久?”
“赵成安保护尹先生多年,难道会突然出这么大的篓子?放在尹先生身边的人,无论明暗,恐怕都要日日轮换更新,但很显然,这次对方不单预先知道行程,还对轮值的方式谙熟于心,才会算出轮值人选,来一出里应外合。对方唯一的疏忽就是……”
少年说道此处,却忽地哑然。
那人在他与尹义璠之间游移不定,到底是临场变卦,还是一开始目标也包括他在内?
如果那是段应麟的人不错,段应麟大约是不会派人杀他的,即使有这个心,也会亲自动手。
可那人又为何要临时变卦?
难道认为时至今日,他仍对段应麟存有威胁吗?
可无论如何,那人的动摇都昭示出,这次意外与韩淇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无论是知情者,还是受害者,他的处境都变得十分复杂。
尹义璠淡淡道:“怎么不说下去?”
室内陷入一阵沉寂,唯有少年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打在耳边。
“我怕说下去,会惹尹先生误会。”
男人不辨喜怒。
“我已经误会了。”
韩淇奥心蓦地揪紧,一瞬间涌起许多个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却又泯于唇际。
他不知道尹义璠究竟知道多少。
末了,他破罐破摔地抬起眼:“我无话可说。”
连孔承筹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孩子哪来的胆子,在这个敏感的关头,贸然开口引火上身?
尹义璠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认了这事和你有关?又或者你早就知情,是吗?”
韩淇奥默了良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沉沉地落定,而对面的孔承筹和尹义璠都在望着他,用那种并不陌生的研判的眼神。
“尹先生。”他说,“在刀俎面前,鱼肉即便知道自己要死,难道还能活蹦乱跳挣扎什么?”
尹义璠冷笑一声,孔承筹见两人气氛不对,起身告辞。
静谧的室内便只剩他与他。
榻榻米硌在脚踝,有轻微的麻木,久了便觉刺痛。
韩淇奥跪坐在地,只是垂着头等待尹义璠下文。
直到冰凉的□□抵上少年心口。
“你知道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
韩淇奥觉得口有些干:“贯穿性的伤口。”
“没错。”停了停,尹义璠淡淡问:“你知不知道它有一个瑕疵?”
“它的枪口会爆发出火焰,这让很多夜行的使用者非常头疼。焰火漂亮,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因此暴露。”
韩淇奥抬眸凝视对方,打定主意一搏,佯作微愠。
“我对这次行程地点毫不知情,怎么暴露?找了风水先生用黄金罗盘算了一卦?”
他皱了一下眉,推开尹义璠拿着枪的手,站起身要开门出去。
手才碰到拉门,便被身后的力道重重拽了个趔趄,跌入男人怀里。
“开个玩笑,生气了?”
尹义璠的语气似乎又恢复如常。
他无声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消了疑心。
“要是我对着尹先生这样比枪口,尹先生恐怕未必觉得是场玩笑。”
“淇奥。”尹义璠将少年转过来,拢在双臂中,垂首问,“关于今天这件事,你可以同我说句真话。”
韩淇奥突然觉得自己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短短数十日,他见惯男人的沉冷、温淡、愠怒,却鲜有温柔。
当尹义璠显露出温柔,往往意味着某种际遇——他抓住了的话,是际遇,抓不住,就是危机。
他想我该怎么答,告诉尹义璠我看到段应麟的人在你家里,可我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任凭你生死在天罢了。
简直是讨打。
“谎言都源于自私。”末了,少年在尹义璠怀里抬眸,说了这么一句话,“尹先生能做到无私吗?如果做不到,也请不要要求我做到。”
男人眼底一霎冰寒,他几乎确认尹义璠至少在那个当下是动了杀意的,可寒冰褪去,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安淡,只是微微一笑,吻上他唇际。
“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尹义璠说,“快活才是真的。”
那夜尹义璠索求颇多,直至他连呼吸都哽住,才汗意涔涔地将他放过。
韩淇奥蜷缩在被子里,榻榻米那样硬,他是睡不惯硬床的,又因为不舒服,就佯装熟睡到了天亮。
约莫五六点钟,他听到尹义璠起身离开,才缓缓张开眼。
才翻身看向门口,却见尹义璠就站在拉门处,并没走。
“没睡好?”
他半张脸遮在被子里,只眨了眨眼示意。尹义璠望了他片刻:“再睡一下,晚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韩淇奥终于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午后。庭院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却是赵成安来叫他。
“喂!”赵成安脾气不改,没好气地喊他,“要睡到明年吗?”
他蓦地坐起身,被子落下来,便露出颈间斑驳的红痕,赵成安看得面红耳赤,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去。
“起来收拾收拾,要出门了。”
韩淇奥理解不了尹义璠的脑回路。
照理说刚刚经历过险情,就该学乖了不要到处乱走。这人却丝毫没有危机四伏风声鹤唳的觉悟,还敢去逛什么美术馆。
箱根的美术馆已经有些年岁了,一进庭院便觉清幽又静谧。
男人走在最前,小径狭窄,他就跟在稍后,视线越过男人宽阔的肩,望见草木葱茸,亭台红叶。
足下是绿苔铺陈在地,无限绵延,他几乎不忍去踩踏了。
赵成安大喇喇跟在后头,他感觉到身后的人比往常紧张许多,或许是因为昨日出了岔子,又或许是赵成安还在担心,在尹义璠这里没有坐实忠臣身份。
他微微仄转了头去看,却被赵成安瞪了一眼。
“过来。”
回过头,却是男人站在几步之外,催他走得快些。
他跟过去,却见一间茶室,半隐匿在葱茸翠色之中,上书“真和亭”三个字。
他趋近尹义璠身侧,正要询问是否要去饮茶,男人已将他手牢牢扣住。
下一秒,茶室里走出一行人来。
看到当先一个男人的脸,韩淇奥退了半步,却被尹义璠牢牢拽住了。
那男人容色斯文,带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看便知出身尊贵,视线却颇为阴沉。
这个人,韩淇奥再熟悉不过。
“尹先生,真是凑巧……”
段应麟扶了扶眼镜,含着笑朝尹义璠问好,恍若没看到身侧的少年。
尹义璠与他搭了搭掌心,短短几秒钟,却极尽漫长。
“尹先生好雅兴。”段应麟说,“这里的馆藏有许多罕有的日式古瓷器,从绳文时代到江戸时代,可谓珍品中的珍品。”他扫过韩淇奥,只见少年面上一派清冷,目光最终又落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却半晌没能移开视线。
末了,段应麟还是开口道:“淇奥,你长高了。”
一句话引出无限亲昵遐想,韩淇奥感知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并无任何惊动,在段应麟还要再开口说话之前,他截断了那些试图勾起回忆的言辞。
相似小说推荐
-
送个外卖而已 (眷介) 晋江2019-7-10完结作为外卖员,江禾应聘上一个新工作,住到老板家,每天都要提醒老板清醒点。后来,他每天都要提醒...
-
我当团宠的那些年 (李请夏) 晋江2019.07.06完结受宠攻,受追攻天之骄子团宠攻(尉迟墨)&温柔深情大佬受(顾钦言)年下天之骄子娱乐圈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