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烈每次休息想找人聊点什么,抬头石昊不在,转身王一琛不在,且因为要给数竞学生上课,江问语出现在教室的频率也降低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和江问语表明想多在教室见到他,也迷茫地问“当初坚持学竞赛会不会更好”。
江问语对前者表示有心无力,他不可能丢下一教室数竞生,对后者反复开导却没什么作用。夏烈每次聊到后面都烦躁得不想听,偶尔还不想再理他。
“江问语,你没有理解我在说什么,在烦什么。”
“可能我理解有偏差,但是烈烈,你可以坚定你现在走的路,并不是错误的,它只是对所有人同样地坎坷。”
“它他妈的才不是!它只是不眷顾我!江问语你真的不理解,我不想和你说了。”
错误却又令人无能为力的,负面情绪发泄到最亲近的人身上。
教室因空调温度调得过低显出寒意,又一个做完一套卷子的两节半数学连堂后,夏烈恹恹地趴在课桌上。卫婷帮忙收卷子去了,阮非竹坐到卫婷座位上,问:“你是不是很早就做完了卷子?”
“非人。”夏烈偏头,撑起身子,“是啊。但倒数第二题不知道对不对,算了几遍都是73/32。”
“我算的也是这个。”阮非竹笑,酒窝浅浅的。
“春妈出题真是越来越恶心了。不过比起这个,我更不能理解为什么非要我们做满两个小时。我一个半小时就做完了,后面半小时简直浪费。还不能提前交卷。高考不是可以提前交卷吗?”
“但你高考应该不会提前交卷吧,还是会坐着一遍一遍检查。徐老师可能就想练我们的耐心。”
“是吧。”夏烈很没劲,“感觉每天的时间就被这些两小时一个半小时分割。”
“每届高三生都是一样的。”
“日天他们也这样吗?”
“昊……石昊他们日常更枯燥,卷子都是三个多小时三个多小时地做,并且题目还难,难题大半不会做,都没有成就感。”
夏烈咋舌:“那还挺难受的。”
“都差不多吧,各自都有各自的难挨。”
“也是。唉,他们倒是很快就能结束那件事,我们还有很久啊,十个月。”
“都会很快地过去的。那时候想现在,说不定还会怀念。”
夏烈怀疑:“真的吗?”
阮非竹露出招牌的温暖笑容:“相信我啊。”
所以阮非竹连任班长时没有一个人有反对意见,他就是那么善良,温和,有鼓舞人心、凝聚班级的力量。夏烈跟着他笑了会儿,突然问:“是江问语让你来和我聊天的吗?”
阮非竹“啊”了一声,笑容渐显窘迫:“一半一半。”
夏烈笑:“我就随便问问。”
阮非竹会错意:“你别多想。江老师肯定是因为竞赛那边忙才没自己找你聊,他对每个学生都很关心。”
其实是因为我最近总不理他吧。夏烈笑着趴回课桌:“嗯,谢谢你啦。”
阮非竹看他心情比开始好点儿,放下点心回了座位,还又转过身来说了句“有事随时找我聊天啊”。夏烈闭上眼准备休息会儿,想要不要找江问语说点什么缓和关系,可想到还有好多的试卷要做啊,又疲惫地丢弃了这个念头。
正式开学前还有场考试,算是对一个假期的补课的效果测试。很多学竞赛的没参加,但王一琛回来考了,令人无语又无奈地考了第二。夏烈因为石昊骆翊的缺席考到了第四,倒是卫婷,那么多大神没考,她只考了十五。
夏烈看卫婷整理试卷,眼圈是红的,也跟着不舒服。他安慰道:“没事的,就一次而已,正好遇到了不对胃口的题。”
卫婷强撑出一个笑:“这次卷子挺简单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错了那么多。希望是偶然事件吧。如果不是,也只能再尽力了。”
“嗯,肯定是失误啦。”夏烈开玩笑,“你可是我女神,我女神超强。”
卫婷被他逗乐:“不敢当,江老师听到要对我有意见了。”
夏烈哼一声:“他,他最近可没时间管我,宝贝着骆翊石昊呢。”
“可以理解啊,他们最近要考试了。他们满满当当地又学了一年,肯定不能在最后时刻懈怠。”
“唉,我发现你们心态都挺好,就我最近一直贼烦躁。”
“你成绩不是越来越稳定了吗?并且你这次考得这么好,说明你前段时间学习节奏也是对的。”
“不知道啊,觉得还不够吧。骆翊石昊要是回来考试了,我就没有前五了。哎,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个。”夏烈想到卫婷这次考砸了,他却在抱怨自己第四的成绩。
不过卫婷没介意,反而很诚恳地说:“其实大家心态都有波动,你看我好像挺乐观的,其实心里很难受。并且我妈妈来D市租房了,专门照顾我,我压力更大了。你不用觉得你是一个人在战斗。”
夏烈很感动,觉得卫婷真是很好的朋友,也宽慰她说:“妈妈到底还是为了我们好吧,虽然会念念叨叨。我妈也是,最近特唠叨。”
卫婷笑:“是啊。江老师也是啊,你要相信,江老师很喜欢你。他虽然最近不常来教室,但我看他每次来,目光都在你身上停很久。”
夏烈不好意思:“你不是不是腐女吗。”
卫婷笑得更开心了,好像考试啊学习啊在此刻都不那么重要:“但我看到‘爱’这种感情会很感动啊,也会有动力,哪怕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人不都是靠爱坚持下去的吗?”
是吗?人都是靠爱坚持下去的吗?夏烈把江问语堵在黑暗里,倔强地问他。
江问语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说,我不知道,没见到爱之前我可能不是,但我现在是了。
夏烈眼眶发胀,转身走了。
临近月中,夏烈又遇到了个新的问题:要不要去考今年的数学竞赛。高三周六也开始补课,去的话要翘半天补课,再搭上周日。要花的时间不多,但是,他已经一年没碰竞赛了,去考这个试真的有意义吗?真的比老老实实刷几份试卷性价比高吗?
夏烈最终还是没去。他被推到了年级前十,算在了可能考上T大P大的名单里,就再没法心大到把考一场99%不会有结果的竞赛看作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周日下午他在教室自习,赵兆背着个一晃一晃的书包屁颠屁颠跑进来,汇报去考数竞的人考得很好。一群人好奇地围住他,他就得意地把在火车上的王一琛电话里和他说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夏烈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越听越羡慕。
真的是,非常羡慕。
但他同时也很分裂地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不要再和江问语置气了,这些事怎么算都和江问语无关。江问语从来都在为自己提供最优解,是自己不争气,考试考不过骆翊石昊,暑校也表现得没阮非竹好。
“世界上怎样都买不到的药是什么药”是最基础的脑筋急转弯,自己应该明明白白地知道,后悔毫无意义。
江问语把亢奋的数竞生们送到校门口,婉拒了他们请吃烧烤的好意,去教室转了一圈,没看到夏烈。他走回家,却在家楼下看到了用脚尖画圈的夏烈。
夏烈抬头冲他笑。
送戒指后温情了不到一星期,夏烈的学习压力、他带数竞的压力开始无法忽视地横亘在两人之间,夏烈已经很久没有对他这样笑过了。他当下就有抱住夏烈的冲动,紧紧地抱住。
但他忍住了,站着看了会儿夏烈,喉结上下滚动。夏烈伸了个懒腰:“不过来吗?我站了很久了,想坐着。”
江问语放松了面部肌肉,笑,走过去:“傻,发个消息给我啊。书包重吗?”
夏烈抖抖肩膀往楼道里走:“不重。没有书,都是试卷。”
江问语看他满头的汗,进了家门后说:“你渴吗?我熬点绿豆汤吧?”
夏烈笑出声:“我有和你说过吗,我喝绿豆汤是只喝汤不吃绿豆。”
江问语往厨房走:“有什么关系,我吃绿豆你喝汤就行。”
“真的吗?你能忍这种习惯?我妈都忍不了。”
“所以我不是你妈。我是你男朋友。”
夏烈靠厨房门框看江问语洗好豆子放进电饭煲,把他拉到沙发。江问语顺从地躺下去,夏烈跨坐在他小腹上,手撑在他肩膀两边,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却检讨似的说:“我前段时间……”
“没事,都过去了。”
“不行,我得说,不说出来难受。”
“……那就说吧。”
于是夏烈检讨起过去一个月的不良行为,态度诚挚,但江问语耐心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夏烈说完也不问江问语的看法,仿佛这是无需回应的发泄,只朝江问语俯身,脸贴在江问语锁骨间:“我好想你啊。”
江问语抚着他的背:“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永远会在。”
夏烈低低“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太过安心,就着这个曲腿撅臀的别扭姿势趴江问语身上睡着了。江问语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小心地把他放平,本来想把他抱去卧室,又怕把他闹醒,就环住他,让他半趴在自己身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