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语听到嘴唇离自己没一厘米远的夏烈说出这个计划时,当下就后退了两步扶着书柜大笑。夏烈知道他笑这方法蠢,恼羞成怒说:“笑毛线!还不是为了你的声誉!”
江问语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暂时说不了话,好一会儿匀过气来才重新上前抱住别扭的夏烈,缓缓地说:“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开心。我笑是觉得,这个计划简直无可挑剔。”
夏烈才不被他骗,表面柔情心里指不定还在笑到打滚。他咬江问语下巴一大口吼:“毛线!”
江问语闷闷地哼了声,是痛,也是笑。他愿意傻小子觉得这是为他着想,这样想便没有负担,而不希望傻小子想太多,诸如这其实更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若事情被知晓、被扭曲,且不说一中还需要江问语,会引导舆论倾向谁,就算江问语把舆论都揽到自己头上,这种仅仅停留在闲言碎语层面的事并不能给他造成实质性伤害。他是自由身,D市容不下就回B市,国内容不下便出国。况且他本身无错,躲舆论不过是避免麻烦,并不真正怕什么。
但夏烈不同。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能在这时沾“污点”。他还没有资本、完备的勇气、完全独立的人格去面对恶意,他还得靠清清白白的经历挣前程。
夏烈是更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江问语把这些想明白,但不希望夏烈想到一点儿。
所以夏烈要求,他也就乐得做一个蹩脚的同谋,演戏给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的路人看。只是他想离夏烈近一点,不让拿起扶手借着拿爆米花碰一碰手也好,夏烈却像洁身自好的黄花闺女,气呼呼地缩回手,再次压着声说:“再乱动我爆米花掀你头上!”
谁家黄花闺女这么凶。江问语举手表示投降,好笑地终于看起电影来。
电影是一部美国环境灾难片,演员都挺大牌,但剧情和特效十分尴尬,没多久夏烈心里就堆了一箩筐槽想吐。他偏头看到江问语竟然看得津津有味,还笑,一瞬很怀疑江问语的艺术品味。
我难道不比电影好看吗?
夏烈坐不住了,在座位下悄悄勾过江问语的脚,一下一下蹭着。
他本来只想皮一下很快乐,可再想把脚收回来时反被江问语勾住了。江问语盯着屏幕,手却拿过爆米花,再次把扶手拿起。夏烈没再凶巴巴的,而是紧张又觉得刺激地往江问语那边挪,手臂隔着衣服挨着江问语手臂。
江问语带笑地看了眼手机,电影才演了十九分钟。
夏烈的忍耐度只有十九分钟。
电影开始演世界各地人类不保护环境的恶果,飓风、海啸、雷暴、荒漠化,个个场景都屏幕灰成一片、影院里暗成一片。又一道惊雷的光亮后,影院再度黑下去,心思早就不在电影上的夏烈抬起手挡住脸,装作耳语的样子亲上了江问语的脸颊。
一触即离,轻得仿佛没挨到。
江问语面上没什么反应,依旧认真看着男女主开着就差没把“这是广告植入”写发动机盖上的奔驰,主角光环亮瞎眼地在即将被毁灭的城市逃亡。但他手握住了夏烈的手,借着厚厚羽绒服的遮掩。
夏烈试着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便把衣服又往两人中间拢了拢,然后安心地倚着江问语,继续着无聊的电影、甜蜜的约会。
等片尾曲响起时,夏烈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身上还多了件羽绒服,是江问语的。他迷糊中竟也想撒娇,但不知为何是拿脑袋顶江问语的肩膀,把自己当牛一样,做着这种诡异动作竟然还觉得自己和江问语是世界上唯一热恋中的情侣,刚想把这个腻歪想法与江问语分享,江问语把他头摆正,愧疚又觉得好笑地说:“电影院都是有红外监控的,你这两个小时做了什么都有记录。”
白瞎了我他妈想撒娇!
夏烈在前面气到暴走,江问语在后面边笑边追边套羽绒服。他们都没等彩蛋,说实在的对有没有彩蛋都不感兴趣,步行街上一片新年新气象,处处的高音喇叭都在放“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江问语赶在“温暖的春风,就要吹醒了大地”这句追上夏烈。夏烈顾不上演尊师重道,睥睨着江问语说:“你知道有监控不告诉我,看我出丑很好玩吗?”
“我没有觉得那是出丑。”江问语解释,“一开始告诉你就看不到你那么可爱的一面了。”
“堂堂男子汉可什么爱!我他妈还,我还……”
夏烈又气又恼地指自己嘴唇,江问语安抚道:“没事的,那些监控主要是进行安全监督,或者有人掉了东西方便找,没事发生没人会去看的。”
他说着想走近一步摸夏烈脑袋,不远处突然有人喊:“江老师好!”
饶是江问语把一个摸小男朋友头的动作做成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也难免窘迫,他望向声音来源,看到赵兆站在王一琛身边,小胖手挥着手,又喊了一遍:“江老师好!”
王一琛看江问语看到他们了,才也冷冷清清地说:“江老师好。”
夏烈懵成静止画面。江问语调整好大方地打招呼:“好巧啊,看电影遇到夏烈,现在又遇到你们。出来玩吗?”
王一琛提了提手上的肯德基全家桶:“出来买吃的,现在回家。”
江问语笑:“那你们去吧。”
王一琛说了“江老师再见”就走了,赵兆跟着,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夏烈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江问语叫他一声:“走吧,去吃饭。不饿吗?”看他还往王赵两人方向瞟,说:“他们俩不会到处说的,下午也就忘了。”
这话不假,王一琛和赵兆都不是会传闲话的人。但夏烈还是心有余悸,掏出手机说:“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吧。我还没和她说我中午不回家吃饭,我打过去和她打过来问我性质不一样。”
夏烈忧心忡忡走到一边,兴高采烈走了回来。江问语看他高兴样儿,问:“搞定了?”
“当然搞定了。”
“和你妈妈说了遇到了我?”
“昂。”
“说我请你吃饭?”
“昂。”
江问语还是摸着了夏烈脑袋,夸奖般地说:“走,去吃火锅吧。”
店外天寒地冻,店内一片火热。夏烈脱下羽绒服,兴致勃勃地拿起菜单,先点了个红油麻辣锅底,才问江问语:“你吃辣吗?”
“点鸳鸯的吧。”江问语看了看菜单,“另一半番茄锅。”
“好嘞——麻辣和番茄——”
激昂的服务生喊着去准备锅底,留两人点菜。夏烈猫抓到老鼠般两眼放光,身子往前倾问:“你不吃辣啊?”
江问语在肥牛前的框写了个“2”:“B市不太吃辣,也能吃,只是不太会吃——我们也有麻辣香锅。”
夏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他哗哗打勾:“点这么多?蔬菜面换成油条吧。我想吃菠菜。点这么多吃不完吧?”
江问语笑:“你不是长身体的年纪吗?这些吃不完?”
“对,我还能长个子……”
“长个子就别想了。”
江问语真神他妈烦!
逗归逗,长应该还能再长一点。江问语把肥牛大半下在辣锅里,看夏烈狼吞虎咽,想,前几天上手摸,感觉还是偏瘦。
夏烈毫无知觉地被观察,边吃边说:“王一琛和赵兆是不是亲戚?琛神谁都不接近,就对赵兆好一点儿。”
“不是吧。”江问语想了想,赵兆的事都是校领导直接嘱咐下来的,王一琛那边只和王一琛妈妈打过交道,又不确定起来,“不知道。”
夏烈无谓地耸耸肩,蘸江问语帮他配的酱料吃一大口肥牛肉:“靠,你这调的料也太好吃了。你真没在火锅店做过兼职?你实话实话,我不会笑你。”
“再说脏话这桌上就没你份了。”江问语又往辣锅下虾滑,“你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奇怪想法。”
“奇怪吗?你料配得这么好吃才奇怪吧。”夏烈吃得满脑门汗,“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生日是哪天?”
“3月12日。”江问语挑眉。
夏烈掐指一算:“植树节?你是不是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的绿色力量,比一般人都更爱护花花草草一些?你肯定不会乱丢月光宝盒吧。”
“你电影都看这些地方去了?”
“那可不是,不要太迷恋我。”夏烈吃了口辣锅的油条狂喝可乐,“啊……那你……我操我吃到了,花椒……那你想不想种棵树……我操……你生日那天我们一起种棵树吧……我操我一学理科的,怎么这么浪漫……”
夏烈蹦了这么多脏字,江问语其实不太想理他。但他还是默默地把夏烈的可乐撤了换上了杯白开水,说:“城市里应该没法种,绿化都是规划好了的,你要想种,我们可以找个荒山野岭。”
“这么麻烦。有功夫到荒山野岭谁还种树,抓紧机会野……”
“夏烈!”
“……野炊。”夏烈笑得眼眯起来,狭长狭长的,像即将成年的雄性狐狸。
江问语拿他很没办法地叹口气。夏烈说:“种树的事再说吧,我们可以先单方面宣布我们拥有一棵树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