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竞一点儿没惊讶:“好啊。”
梁梦玥又笑:“你这人。能不能稍微挽留一下或者表示一点舍不得?”
常天竞不以为意:“你知道我不会挽留,也没有舍不得。你已经是我谈得最久的一任女朋友了。”
言下之意是该分了。梁梦玥打趣:“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吧?”
常天竞嘴角一勾:“是啊。”
起点处一声枪响,又一组选手冲了出去。梁梦玥盯着已经没人的起点,突然问:“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眼睛长后脑勺上吗?看不清就挖了!’”
“第二句呢?”
“‘对不起。’”
“你真记得啊。”梁梦玥朝起点眨眨眼睛,“不过我也记得,你那时候说‘骂呗,怎么被球砸了还道歉。’”
梁梦玥说:“那是第一次有人允许我做不对的事。”
常天竞纠正:“没什么是‘不对’的。”
球不是常天竞踢偏的,是队员看梁梦玥太漂亮想引起她注意,却意外地砸到了她。队员不敢去捡球,队长常天竞只好代劳,得到一句骂和一句歉。常天竞体贴地顺着她回忆往事:“你太好懂了。典型的不想做乖乖女的乖乖女。”
“不是我太好懂,是你交太多女朋友了吧。”梁梦玥收回目光又开始笑,“不对,她们不能算女朋友,该算‘陪伴者’?你又没把和她们的相处当作恋爱。”
常天竞没有提出异议,问:“那你觉得我们俩算什么?”
“合作者吧。毕竟我也没把和你的相处当作真正的恋爱。”
常天竞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也很快各自找了新伴侣。离异家庭的孩子运气好可以获得两个新家庭的关爱,但常天竞运气不好,他获得的只有两个家庭的忽视。
所以一等年纪大些,他就开始不间断地“谈恋爱”。他个高颜正体育好,吃他这款的女生不计其数,而他来者不拒,享受甜腻的陪伴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享受,企图填补内心空缺但永远在失败。
那些女生没多久便会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和他分手,哭着或淡定着,扇一巴掌或头也不回。他不介意,他总有下一个。
梁梦玥是其中的一个。与常天竞相识一段时间后,常天竞不留情面地指出她不愿再循规蹈矩的想法与挣扎,她被戳中心事,放弃地想,干脆错一回,谁还不能犯错呢。于是她害怕又激动地提出想与常天竞交往,常天竞刚进入空窗期,自然地答应了。
可恋爱只是“犯错”的替代,梁梦玥全然不享受甜蜜,只追求犯错的片面愉悦,对常天竞也不是喜欢,只是自发地靠近她的错误的包容者。她意识到这些时一度内疚,可她发现常天竞的目的也非恋爱,且常天竞比她更早窥测到她的内心。
这段关系渐渐由“恋爱”变成了梁梦玥说的,“合作”。
而现在,梁梦玥不需要合作了。
常天竞理解地笑笑,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擅于读人心。他问:“那你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吗?”
“不知道。但我确定了‘恋爱’肯定不是,所以我觉得,分手好了。”
“挺好的。”
“好什么呀。唉,还是先好好学习吧,我现在也没那么着急要找到什么了。”梁梦玥看向常天竞,手伸到他面前想握手,“你,祝你找到真爱。别再只要是个人能消解孤独就行,要非她不可。”
常天竞把她的手接过去,放在嘴边绅士地吻了一下:“我们仙女要每天开开心心地做自己。”
看台上、赛道上、操场上都是人,他们的亲昵行为太不合适。可他们太坦然,又都忙着找自己,别人在哪儿、怎么看、说什么,就都不重要了。
大概是第一年办带表演的开幕式,学校把这当作精神文明建设,运动会结束了宣传片还在放。梁梦玥一舞成名,每天都有许多人慕名到班门口看她,揣爱慕之心的男生,怀羡慕之情的女生。
这样的盛况持续了几天,有一次江问语课间来班上,正好碰上一男生想来表白,全班都起起哄来。那男生大概意识到了时机不对,尴尬地跑走了,江问语笑着踱步到梁梦玥身边开玩笑说:“我像是有了个好闺女,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坐附近的人听到了,夏烈通过问听到了的卫婷知道了。他不解地说:“至于吗?我也没觉得那舞有那么好看。”
“很好看啊。”卫婷公允地评价,“我作为女生都觉得很美,更别说男生了。”
夏烈觉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真的吗?”
卫婷想了想:“我觉得梁梦玥跳舞像你唱歌一样,可以打动人。”
“这话我爱听!”夏烈打了个响指。
卫婷已经习惯夏烈脸皮之厚了,埋下头继续写作业。夏烈沉浸在同桌的赞扬中,灵光乍现:“你说我唱歌能有类似的效果吗?”
“你想干吗?”
“没想干吗啊。不是你说的,我唱歌可以打动人吗?”
卫婷扑哧笑了:“你要去打动人吗?”
“……为什么你笑得像我要去打人。”
“没有啊。可以的,肯定可以。”
夏烈满意了,心里打起小算盘:要给江问语唱歌,怎样有机会唱歌,总不能等到元旦晚会吧,去KTV?
没等他想出个方案,方案自己找上了门。
第36章 你吃醋了?
时值某音乐娱乐节目红遍大江南北,学生会有样学样,推出了场校园音乐比赛,“校园好声音”,海报也极没版权意识地照搬来握着话筒比“耶”的手。赛制倒是简单,没有盲选没有激情转身,就是学生在上面唱,评委在下面打分。
一中这种小城市的学校,学生会极难得办个什么活动,一有动静学生内部先传开,再传到老师耳朵里。夏烈听说后心里直呼“天助我也”,谁都没商量自己报了名。
可几天过去,报名的人只有三十几个,大多数学生还是不好意思一展歌喉,更多的是被学习毒打得无力参与,甚至是被班主任明令禁止参加这些“浪费时间”的活动,“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由于报名人数比预料中的少,学生会决定办两场预赛,各决出八人进入复赛,十六人的复赛决出八人进入决赛,决赛再比出冠亚季军。一共四场比赛,每场都在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一节班会和一节自习——在大礼堂进行,比完还能给大家留一周的时间准备期中考试。
学生会的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第一场预赛前三天,学生会才公布两场预赛的选手分配名单。这对第一场的选手多少有些不公平,但夏烈觉得还好,反正他也没准备专门练习,有空嚎几遍就行。他比较在意的是,怎么和江问语说这件事。
中午放学后,走出学校夏烈才清了清嗓子:“我报名了‘校园好声音’。”
江问语想着家里还有什么菜,待会儿弄什么吃,突然听夏烈来这一句,有点愣:“你报名了‘校园好声音’?那个在楼下贴了海报的?”
“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完全没听你说过。”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夏烈说:“这周五最后两节课预赛,你来看吗?”
“周五?不是班会课吗?要我准你假?不过我课上有事要讲,不能去看。”
夏烈惊了:“你不来看吗?我专门……”
可话音又戛然而止,夏烈并不想直白地说出“专门”什么,显得自己很蠢。江问语拍拍他的肩:“抱歉。是安排好了要说的事,不能落下他们不管。”
“你随便找节课说了不可以吗,班会课让大家自习。”
“课也安排好了要讲的内容,没法腾时间。”江问语看夏烈脸色越来越不好,说,“你肯定能晋级,之后的比赛我去看好吗?下一场是什么时候,都是周五吗?”
唱给江问语的歌江问语却不能在现场,夏烈很气愤,也很失望,耳朵被坏情绪堵死,听不进去江问语好言好语的解释。他把车头一甩,长腿一跨,不客气地说:“你要是第一场来不了,以后也别来了。”说完骑着车走了。
江问语看着夏烈越骑越快,仿佛力量无处发泄还站起来骑,轻轻地叹了口气,想,炒菜太麻烦了,随便煮点饺子填肚子吧。
夏烈一直到上场前还期待着江问语能临时出现,当然只是期待。主持人报完幕,他毫无激情地上了台,台下溜出班来看比赛的男生女生,他一个都不想分眼神。
夏烈晃了晃麦克风,闭上了眼睛。
好在他选的歌,《Gotta Have You》,与这种行为不算太违和。夏烈听着伴奏,踩准点开了口:
“Gray quiet and tired and mean
Picking at a worried seam
I try to make you mad at me over the phone
Red eyes and fire and signs
I'm taken by a nursery rhyme
I want to make a ray of sunshine and never leave home
No amount of coffee
No amount of crying
No amount of whiskey
No amount of wine
No No No No No
Nothing else will do
I've gotta have you
I've gotta ha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