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烈一听到江问语的名字,眼神变得警戒起来,说:“是。你找他吗?”
那男人还是笑呵呵的,说:“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吗?就说有人找他。谢谢。”
夏烈快速打量了一遍这名男性:套头衫,牛仔裤,像大学生,小眼睛,爱笑,看起来比江问语小一些。他心里闪过这人身份的种种可能性,点点头进了办公室,对江问语说有人找,并迅速观察江问语的表情。
江问语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是谁来找他。
夏烈心里舒服了一点,跟着江问语出了办公室。可江问语一出办公室,那个男人就扑到了江问语身上。
我操你大爷啊!
夏烈冲上去用力拉开他:“你干什么呢!”
“诶……”
那个男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江问语也不知道夏烈为什么突然冲过来,拉过夏烈笑着解释:“夏烈,这个是我朋友。”又对那个男人开玩笑说:“我学生,还是我课代表,可能以为我遭遇袭击了。”
那个男人,邓诚,笑笑表示理解,揉着被夏烈弄痛的胳膊,也开江问语的玩笑:“要不是知道你是在教书,我还以为你培养了支护卫队。”
夏烈尴尬死了,也气,他作为课代表都没抱过江问语,朋友就能随便乱抱了吗。他本来该道个歉,可因为七情泛滥,就直接转身走了。邓诚挺惊讶,说:“现在小孩都这么没礼貌?”
江问语也觉得奇怪,替夏烈解释:“可能觉得尴尬了。他平时不这样。”又问:“你怎么这时候有空来?也不打声招呼。”
邓诚没再计较,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老板出国开会,正好清明节没休息,就改这几天休息了。太久没见,来看看你一个人过得多惨。”
“你们还真是扎堆了,我妈昨天刚走。”江问语从兜里掏出钥匙,“我还要改会儿作业,你先去我家吧。”
于是夏烈扒拉窗户边看到的就是邓诚接过钥匙走了的场景。
我操你大爷x10086啊!
夏烈心里很乱,之前的漂亮女人还没搞清楚是谁,这会儿又来了个帅气小伙。江问语说过他没谈恋爱,那这个应该不是男朋友。
不对,万一是这段时间谈的呢?
江问语都把钥匙给他了。
夏烈第一次感受到了极强的危机感,也意识到,江问语这么优秀,必定会吸引不少注意力,其中又必定不乏仰慕的目光。
是自己以前狭隘了,总觉得江问语一直在那儿就万事大吉,忽视了形形色色会向他走去的人。
前段时间想到过的“不了解江问语”的羞恼也蹿出来作祟,他急于知晓江问语的一切:过去经历的,现在在想的,和必须要有他的未来。
少女情怀是诗,少男情怀是作战计划。夏烈觉察到了“必须抢先把江问语变成自己的所有物”的迫切感,一中午没睡,下了表白的决心。
慷慨激昂,孤注一掷。
今天补的是周五的课,没有物理课,只有班会。下了班会后,夏烈第一时间跑到江问语面前,说:“江老师,我们可以聊聊吗?”
江问语顺手就给邓诚发了个消息说“晚点回家”,然后说:“走吧?去操场?”
夏烈状态不对了这么久,江问语想,或许今天可以知道答案了。
夏烈一下午没听课,一直在想怎么表白,腹稿打了上百遍,被夕阳一笼还是成了哑巴。江问语也不催他,陪着他绕圈。操场上人稀稀落落的,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绕到第三圈,夏烈终于开口了。他问:“江老师,今天上午那个人是谁啊?什么样的朋友?”
“你说邓诚吗?我大学同学,现在在P大读博士,导师有事,他放假来看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然后夏烈又不吭声了。
江问语心里揣度,是有什么非常难以开口的事吗?学习困惑?友谊?暗恋情愫?人生目标?自我怀疑?还是……家庭?
他俩又绕了一圈,到了操场的一个角落。这个角落有许多树,上体育课时女生总爱来乘凉。这会儿树影凌乱地落在地上,操场上金灿灿的,树下却阴沉沉的。
夏烈走向了一颗树下,抬起了脑袋看江问语。江问语看他脸上树影斑驳,准备好了十足的耐心听他倾诉。
夏烈说:“江问语,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你喜欢我吗?”
又补充道:“对不起。上学期有一次你给你妈妈打电话,我路过办公室,听到了你说你喜欢……男人,所以我……对不起。”
这两句话腹稿里都没有,确切地说夏烈已经不记得腹稿是什么样儿的了。他满心都是江问语,希望江问语笑一笑,希望江问语答应,希望江问语也喜欢他。
然而江问语心里只有四个字:妈的智障。
原来是这样。
这样好像确实能说通很多事。
可是谁想得到啊。
妈的智障。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夏烈还是他自己。
江问语看了夏烈一眼,慢慢地开口:“夏烈,你可能误解了你拥有的某些情感;以及你觉得你喜欢男性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你接触这方面不多,在一种新鲜感的驱使下,误会了自己。”
夏烈很仔细地听江问语说每一个字,说:“我没有。我没有误会自己。我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这两个字一说出来,这份感情就仿佛具有了时间的厚重。江问语重新审视了遍夏烈,发现他与自己一般高,头发应该是剪过没多久,面庞还是青涩,但也有一些棱角显露出来,不胖不瘦,被父母照顾得很好。
江问语说:“夏烈,你这么小,知道‘喜欢’是什么吗?你可能只是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可能比你周围的人都不错那么一点儿,比如看起来学识多一点,然后你又想陷入一段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感情中去,然后你选择了我——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夏烈依然不喜欢被评判,他很想生气又气不起来、语气依旧很耐心很诚恳地说:“我不是想去喜欢谁,我是喜欢你。想和你多说话,总想看你,看到你就开心,希望你和我相处时也开心……”
夏烈学着骆翊给他解释的“喜欢”是什么,又说:“……我还想保护你,虽然你现在不需要我保护,但我想以后可以保护你,我还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只有少年才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吧。江问语叹口气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些都是你主观认为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夏烈急了:“如果我和你说的是我喜欢上了某个女生,或者哪怕我说的是某个男生,你也会这么说吗?不知道‘喜欢’是什么都是主观认为的不是真的?你不会。你只会说‘啊挺好的这样的感情很美好,但要平衡好喜欢一个人和学习之间的关系,要把美好的感情化作生活的动力’吧啦吧啦。那,这个人是你的时候,你凭什么要这么说?”
所以说语文好想法多的人就是难搞。江问语又叹口气,说:“那换个问题,夏烈,喜欢老师,你不觉得不应该吗?”
夏烈反问:“为什么不应该?”
“如果这段感情被大家知道了,你觉得大家不会指指点点吗?你能承受吗?”
“为什么不能承受?大家指点是他们狭隘,我为什么要像他们一样?”
“那你想过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吗?老师作为师生关系里相对权威的一方,可以给学生施加非常大的压力,你无法保证老师不会把私人感情带进师生关系的处理中——尤其一旦双方心生龃龉。而你,高考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你,真的能拿高中生活去做一场感情的赌注吗?”
“首先,师生平等,谁说老师就是权威了?其次,就算很多老师把自己当权威,你也不是这样的老师,更不会向学生施压。”
夏烈这样说完还不满意,盯着江问语问:“你是吗?”
如同夏烈不喜欢被评判,江问语也不喜欢别人窥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说的那些都是为了不伤害夏烈感情,可扯了那么久夏烈还是那么倔,他只好说:“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是吗?我不喜欢你。”
夏烈愣了。虽然从江问语说第一长段话开始,他就猜到了大概率会被拒绝,但江问语不说出口,他就始终怀有江问语是在试探他诚不诚心的希望。
就算江问语说出口了,他也还想挣扎:“你不能因为觉得我误解了‘喜欢’的含义所以拒绝我,也不能顾忌你老师的身份,你得看你自己喜……”
“我知道,夏烈,我知道。”江问语打断,“我就是不喜欢你。”
第26章 我有追你的权利
太直接了,直接得夏烈做的所有心理准备溃不成军。
他理想中的被拒绝方式有许多,比如“不好意思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等等等等。他心里预设了那么多可能性供江问语挑选,江问语都不选,非要挑那个最伤人的:
“我不喜欢你。”
原来江问语是这样骄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