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自来熟,上下打量温渔一番,丝毫没有阔别多年的隔阂:“不过你真的……你穿西装来婚礼,场中独一份儿——哦不对,景行本来也想穿,被我制止了。”
温渔闻言愣了下,本能四周环顾,见男男女女都是颇为休闲的打扮,衬得自己一丝不苟的装束格外严谨,小心地问:“婚礼不是就……就该穿正装吗?”
陈千大笑:“你在国外太久了吧,都快成半个美国人了!”
温渔接不上话,只得摸了摸鼻子:“确实,这几年基本没有时间回来,太忙了。”
“那清嘉这个人情欠大发了。”易景行给他倒了杯茶,饶有兴致问,“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暂时不走了,工作几年再说。”温渔说。
“那留个联系方式,哪天去燕城喊易景行请你吃饭!你应该会去吧?”陈千自然地摸过易景行的手机,温渔还没看清,他已经解了锁拉出微信二维码,“来,加他好友,回头让他把你拉进我们那个群……对了,你以前那个微信号是不是没在用了?”
温渔想了想:“手机号停了好多年,最近回来刚换了一个……那个不用了,出国之后,都没怎么联系过同学。”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了易景行好友。
下一刻,跳出个入群申请,名字叫“热烈庆祝陈千同学赴德留学”。看清内容时温渔结结实实地噎住了,后头的话说不出口,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自己改的这个。”易景行单手托腮,揪了把陈千的脸,“七月就走,申请一年总算拿了offer,本来律所的工作都搞定了,非要去深造。”
温渔边笑边点头:“挺好。”
易景行瘪嘴:“好个屁,把我自己留在燕城和许清嘉这个已婚男人作伴。”
“最多三年就回来了,我又不读博,再说你还不是忙。”陈千补充,言语间显然和他十分熟稔,听久了还有点撒娇的意味,一看就是没断过联系。
恍如隔世,总有些东西一点儿没变。
温渔听他们聊,偶尔旁边的几个女生问起燕城的大学生活,和国内其他地方又有什么不同。他插不上话,羡慕地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这场婚礼还要从他遇到许清嘉说起,那完全是个意外。
温渔是在一月份结束美国的所有事情回来的,他没有立刻入职,而是先补办了一些手续和相关证件。等大部分正事忙完,韩墨请他去一家花园餐厅吃饭。
餐厅主打新派中餐,每天接待十桌,需要预约。温渔对韩墨这种做什么都偏好预约的作风不太苟同,但毕竟吃人嘴软。
谈不上多美味,他几年没吃过正宗中餐,比起这些改良得不伦不类的分子料理,甚至更想出门左转吃一顿火锅。哪知酒过三巡,韩墨敲了敲他的手腕,促狭地笑着,用眼神暗示他去看背后那一桌。
温渔疑惑地转过头,还没看清,先听见了欢呼和掌声。
绿色的绣球花铺开来,满眼的幸福。
“求婚呢。”韩墨说,“那姑娘挺漂亮的。”
他目光落在捂着嘴、眼泛泪花的女生身上时,也不知道是什么雷达作响,立即认出了那姑娘就是纪月。而当求婚的青年替她戴上戒指,转过身来,温渔一拍桌子。
“是我高中同学!”他对韩墨说,言语间充满对不期而遇的兴奋。
韩墨撺掇他过去打个招呼,原本这不是温渔的作风,也许气氛太好,也许是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老朋友,温渔鬼使神差走过去,拍了下许清嘉的肩。
后来那顿饭结束,他们又去隔壁的咖啡厅坐了很久。
许清嘉跟他谈天说地,从他缺席的高三聊到高考后的狂欢暑假,再然后是他们的大学生活,目前的打算。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某个名字,温渔没有问,猜想是许清嘉也不了解。
从他那儿得知他们那一届,许清嘉考了全市第二,如愿去了燕城大学。而纪月真的如同她说过的那样,陪许清嘉去了燕城,念一所二本学校,此后大学四年同城培养着感情,好不容易搞定双方家长对高中就开始谈恋爱的成见。
至于结婚,则是意料之外。
纪月本不想这么早就嫁了,但许清嘉那边申请直博,或许有出国交流的机会,他便想要先结婚再搞学术。纪月一开始不肯,被半哄半骗地来了这个餐厅,许清嘉戒指加绣球花一放,哭着答应了。
分别时他们交换联系方式,温渔挺开心,以为这是个好兆头。
他回来了,他遇到旧同学修成正果。
再到领证和婚纱照,温渔几乎在朋友圈收看了实时直播。许清嘉比高中时健谈了不少,不再成天冷着脸,他朋友圈常发和陈千、易景行的合照,看上去也有了自己的圈子。
“……都在那边读书啊,怪不得你们干什么都一起,还建个三人群。”温渔说,翻了翻群名单,“我看这群应该改名叫文实班暨燕大校友群。”
易景行反驳:“我不是燕大啊,我在隔壁。”
陈千:“他个叛徒,说好一起的。”
易景行投降:“分数不够我有什么办法呀!”
温渔但笑不语,抱着手机一直看,仿佛能从他们嘲笑许清嘉已婚男人的字里行间,找回当年错失的时光。
他有些出神,耳侧的说话声都成了陪衬,当旁边的位置被占了之后都没能及时反应,直到陈千伸手在他面前的桌上敲了敲。
温渔一脸迷茫地抬起头,这张桌子已经坐得差不多了。
左边是陈千,右边……
他扭过去,不过半条小臂的距离,几乎挨上了肩膀。
青年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方才还在记忆里停留了好些年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温渔想喊他,却突然咬了舌头,拿起茶水慌乱地喝,又被烫住,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认不出了呀?”他说,带着点笑意,“我变化有这么大?”
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上去仍旧是阳光的学生模样,只是眉眼间似乎有哪里不同,嘴角的笑意虽然弧度没变却也不复熟悉……
可哪怕说不上什么地方变了,那个名字依旧能够轻易地让他舍掉所有矜持。
“没有啊,没怎么变。”温渔玩着那个杯子,有意避开他的眼神。
“我来晚了。”他说。
宴会厅的灯一下子熄灭,司仪洪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震得温渔耳膜嗡嗡地疼。他捂了一下,视野里瞬间黯淡,有些找不着光源。
随后“咔嗒”的声音响起。
一片黑暗里,只有长长的延伸台尽头,笼罩着新娘的一团柔和白色灯光。
温渔凭空慌张,不敢看那束光,手无措地四处摸了一圈,却脱口而出:“时璨?”
“我在。”崔时璨应了一声,笑着说,“纪月今天真好看。”
第十八章
许清嘉的婚礼办得很浪漫,除了这个词,温渔应该想不出第二个评价。他缺席的时间太久,却仍然在情侣爱情长跑的短片剪辑中被结结实实地感动。
作为高中同学里英年早婚的一员,许清嘉和纪月着实算得上“修成正果”。
他们在台上交换戒指后接吻,温渔竟有点眼眶湿润。他跟着陈千他们起哄,边鼓掌边欢呼,等到灯光亮起酒席开始,都没太调整好情绪。
温渔想,他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场景,热闹,欢喜,和他这些年的生活相差甚远。
“……你们看到那套结婚照了吗?”陈千闲不下来,“他俩专程回高中去拍的,本来打算放另一套希腊的在外面,清嘉非要放这张,太叛逆了。”
易景行补充:“还专程请了老余。清嘉说他们回学校拍结婚照那天,高三的正好在上课,隔着窗子围观,他们也轮到老余带,听说是以前的学长学姐,老余不仅没把他打出教学区,还请他回去跟现在这届说了几句。”
一个女生惊讶地问:“老余还奋斗在教学第一线呢?”
“老当益壮呀,哈哈哈!”易景行说。
“这心态也太平和了,咱们怎么没赶上好时候。”又有人抱怨了一句。
说到许清嘉的叛逆,温渔一愣,脑中无端想起了当年许清嘉对着成绩红榜拍照的背影,接口道:“不过清嘉这样算是情理之中,他以前也差不多,睚眦必报。”
易景行笑着说:“以前还没有这么过分,可能因为搞了逻辑学。”
陈千打他:“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呀——”
一桌人都在哈哈大笑,温渔侧了下头,用余光扫了眼崔时璨,总算明白宴席开始到现在他到底是哪里不习惯了。
时璨一直不说话。
从前读书的日子里,他纵然不是最吵的,也能一直自说自话个没完,遇到喧嚣点的场合,更是爆豆子一般能从东扯到西。现在这样,显然太安静了,尽管他在笑,配合着同学们的情绪,温渔却没来由地觉得他不开心。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了紧,刚想找时璨聊几句,突兀地被同桌的一个女生喊住。
“温渔,”王雨辰问他,“你大学最后在哪儿念的呀?”
“费城,宾大。”温渔说,见她一脸懵懂,又补充,“就是那个……沃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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