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是他的常态,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宴喜臣成功接纳了这个事实。
他接受自己过去也许做着某种刀头舔血的活计,而不仅仅是个幸福安逸的奶茶餐厅老板。
车子飞驰过通畅的大路,转角处的垃圾桶盖子大敞着。宴喜臣将手心里被揉皱的那团塑料袋一掷,在飞速中命中。
车子渐渐接近C区的边界,熟悉的景色向后流淌着,视线中开始有新的事物与建筑出现,昭示着他和C区短暂的告别。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周非常忙,压力大,希望社区送温暖,多留言多爱抚,啵!
第17章 背后的他
许久之后当宴喜臣已经能面不改色眼不眨地端着枪爆头时,要问起他来对混乱区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那绝对是他们第一天来到S区时,一个男人站在马路中间,一枪崩了自己的头的场面。血与脑浆红红白白一片,流淌在男人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的面孔上,令人看到种名为解脱的疯狂。
他身上还装备了完善的枪支弹药,想必在死亡这一刻来临之前他还在战斗。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宴喜臣很快就明白,尽管混乱区和安定区之间的距离只需要驱车两个钟头,可跨过两个钟头这道时间线,就是全然不同的世界。
那个男人的一枪崩掉了宴喜臣的侥幸幻想,也崩掉了他心中里世界安稳的假象。
这里没有安乐乡,这里甚至比现实更残忍。
一切来混乱区的人都是需要跟守望人报备的。
宴喜臣曾对这一点感到啼笑皆非。里世界是个大杂烩,并不存在完善的社会体系,人们也拒绝承认这个鬼地方能被“社会化”。在他早期的观念里,守望人是一部分集权的代表,他也必须承认里世界势力下的人需要守望人,因为他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宴喜臣和段明逸直接受A区的支配,枪支弹药和居所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他们的住所被安排在S区隐蔽的城区中心,是个三四层高的连体公寓,外形复古繁杂得像巴洛克风格建筑。两居室很小,九平米的两间卧房,一间储存室,洗手间,半开放厨房。
他们这儿有食物,有武器,有急救品,东西不多却也算面面俱到,如同战争期间军用罐头里的那种井然有序。
他们到达时邮箱里就已经有一封A区发来的行动函,要他们杀死S区一个叫里约的男人。行动函中给了关于里约的简单资料。
里约住在城区北部,有极狂暴的攻击性。他四十岁上下,强壮的体格,一米九左右,额头上有道疤。
大概两天前,这个叫里约的男人开始对附近的安定区发起攻击,无差别攻击所有里世界势力的人。守望人们估计事出有因,要宴喜臣和段明逸去调查,并杀死里约。
A区一刻都没打算让他们休息,而且一上来就是刺杀这样的指令。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段明逸问道。
宴喜臣哭笑不得,段明逸平日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的战场直球,虽然偶尔显得少根筋,但也堪称他的行事准则了。
“我们得先去把这地方摸熟悉了。”宴喜臣从废纸堆里翻出张地图来,抖落灰尘铺在段明逸面前,“现在离天黑还早,我们天将黑时出去走走,行动函里没有限制我们的活动要求,这个里约也暂时不会离开S区。今晚到明天上午的时间,把地方摸熟悉了,后天凌晨五点出发。”
段明逸闻言后挑了挑眉,默认了宴喜臣的策划:“为什么是凌晨五点?”
宴喜臣将地图钉在沙发对面的墙壁上,煮了一壶咖啡坐下开始凝视:“现在是冬末初春,五点钟将会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有人昏昏欲睡,卸下了防备。”
“你是第一次来混乱区,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样的规律不仅限于里世界,现实世界也适用。毕竟不论这个世界怎么变,人怎么变,也无法违背生物规律。”
段明逸用一种很惊奇的目光看着宴喜臣,难得地给他比了个赞:“我就知道你可不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绵羊,虽然你外貌上很有欺骗性。”
宴喜臣露齿一笑,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段明逸当场演示了个纯良无害的笑容:“谢谢,我倒觉得这张脸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确定下行动计划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盯着地图分析起来,等到了午后他们肩并肩地小憩片刻,开始在存储间挑武器。
宴喜臣挑了美制式手枪和轻机枪。宴喜臣爱不释手地把玩,那沉甸甸而冰凉的质感让他着迷,他飞快地拆卸又组装了一遍。他无法解释自己对枪械的熟悉感,仿佛这些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段明逸眼观心明,看宴喜臣选的武器,就知道他是选了打头阵,于是自己挑了把霰弹枪和小手枪。
太阳落山后,二人找了些食物解决,出门开始探查。
盯了一下午的地图不是没有效果,此刻S区的地图就像烙印在宴喜臣的脑海里。望着眼前的街区和建筑,一幅平面图缓缓展开在他脑海。宽敞的大道他们不走,专挑适合逃生和打配合战的小巷子和地势逛了一圈。往往走两个街区就有小型厮杀,枪炮声此起彼伏。他们一路还算顺利,三个小时基本把大方向走了一遍,然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
中间有个插曲,段明逸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指环,一个自己戴上,一个递给宴喜臣。
宴喜臣登时满脸惊讶,甚至有点怀疑人生:“你不是直男吗?别这样,咱俩不般配。”
段明逸抬手给他头上来了一下:“想什么呢?混乱区难免有误伤,两边势力的人都会有自己辨认敌己的标记。”
宴喜臣觉得这点子是真不怎么样。戒指这东西戴在手上太明显了,虽然它能帮助里世界势力的人辨认自己人,可也让表世界势力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指环然后大开杀戒。
“怪怪的。”宴喜臣从领子里扯出一条很细的链子,将指环穿过露在外面,顺手拍了拍,“就这样吧。”
他们没能坚持到翌日上午,而是到凌晨四点就已经体力不支困倦难耐了。最后他俩踩着点在里约的公寓附近走动一圈,记住了大大小小的路标和可充分利用的地势。
段明逸从没有集体作战或提前踩点的经验,他难得显得有些畏手畏脚,谨慎得几乎有些刻板了。
见到宴喜臣蹲在路边探查什么,段明逸也好奇地蹲**来:“你做什么呢?”
宴喜臣指了指地上的油渍,那是顺着里约公寓的排气管流下来的:“这栋楼以前可能存放过军事装备,这些都是机械装甲油。”
他又站起身指了指楼层附近每隔十米一个的下水通道:“这不符合地下层的结构,除非下面有更大的地下活动层。”
最后他绕到楼的东侧,看着外部的铁栏楼梯对段明逸说道:“外置消防梯从第三层展开了,说明里约在这间屋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要把这个地形记住,回去画张估算的平面结构图。”
段明逸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宴喜臣,这表情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出现,如果说出门前宴喜臣在这方面的意识只是让段明逸觉得他深思熟虑,那么现在就绝对可以用惊人来形容了。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对地势敏锐的侦查力,还有大量的知识储备,是不可能做到像宴喜臣这样的程度的。
宴喜臣并不卖弄,他偶尔展现出来的战斗知识已经令段明逸惊诧,那么他还没有展露出来的究竟有多少?
两个人折返的路上,段明逸始终安静地思考着,不到一个小时二人就回到了公寓。段明逸倒也不是闷闷不乐,可能是压力有点大,吃了些东西后在浴室待了一个小时还没出来。
宴喜臣知道段明逸的惊疑,但段明逸不知道,刚才他在勘察时脑袋里想的是“如果是杜亚琛在这里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去侦探这片区域?”“他不会忽略的细节是什么?”“他会勘测哪些重点当预备战斗的有利条件?”
杜亚琛,他满脑子都是杜亚琛。
他现在会和刚来到里世界时截然不同,能有这么良好的状态,当然,除了他这副本身就蹊跷地适应战斗的身体外,跟他被杜亚琛操练的那段时间密不可分。
当晚两人好好地休息过,凌晨三点宴喜臣准时睁开双眼,叫醒段明逸,稍事准备后出了门。
来到昨晚提前勘察过的地方,宴喜臣从外置消防梯上楼,而段明逸则吊在楼顶往下,留在外面接应宴喜臣。宴喜臣用提前准备好的铁丝撬了窗边锁,用枪顶开了门,手提轻机枪做预备姿态。
他无声无息,像凌晨的一阵风溜入了房间。从安全楼梯进来后,大概是走廊尽头的房门口,因为他们这是刺杀也是突击,所以他谨慎而小心。他开了锁,客厅里没有人,散落的披萨盒与烟草味让人感到不适,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档,在凌晨的黑夜中絮絮地给人一种安全感。卧室没有人,床上凌乱一片,凌晨五点钟却不在卧室……宴喜臣首先要确认房间的主人的确是那个叫里约的男人。
他听到浴室响起水流声,知道房间的主人正在冲澡。他飞快翻找地上的衣物,找到了对方的钱包,确认了里约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