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瞿见到释臻,大喜,但篱篱一向不喜与自己亲近,便也刻意庄重了几分。却是释臻先道:“父亲。”
可以想象君瞿这些年为了寻求妖丹的下落,过得并不好。白驹过隙,他竟是苍老了许多。释臻道:“父亲这些年过得可好?”
难得见女儿不排斥自己,君瞿心上一暖,“不提也罢,是为父无能,让你被上天庭那群狗娘养的捉走。上天庭那帮窝囊可有怠慢你?为父去替你报仇。”
释臻摇了摇头,如今她和小北都安然无恙,经此一役,释臻也别无所求了,只想以后窝在魔界当一辈子的恶魔公主,再也不去上天庭那个腌臜地了。
看着周围整军的魔兵,释臻试探地问道:“父亲还要继续攻打上天庭?”
“一报还一报,理所应当。”君瞿呲了一声,“他们当初将你捉走便该想到有今天。不将他们抽筋剥骨难消我心头之狠。”
第一次仙魔混战之前,释臻站在魔族的立场,明白仙魔之间的战争无可消弭,便打从心底里希望魔族能赢。在后方见多了牺牲,心头难安也学着漠视,可结果依旧不如人愿。如今,她仍是希望君瞿就此罢手。
她道:“父亲,前次我们错估了仙族的能力,伤亡惨重。如今再战,胜负又有几分呢?再说了,西海两地已在囊中,便罢了吧。”
“那可不行。”君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篱篱应该知道仙族一直视我们为异端,我就此罢手,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伺机而动?上天庭自诩清高,实际上诡计多端不可信任。我看就算我退了,嘉容那狗玩意也不肯放我们走。”
“若上天庭诚意与我们谈和?”
“我君瞿的女儿,被他们抢了去,不让上天庭哭爹喊娘断几个头,他们还真是以为我魔界好欺!”
“有件事需要先告知父亲,”见攻打上天庭暂无解法,就换个话题。想起这一遭释臻便觉得心肝儿疼,“当年我被擒之时,虚无错手丢了。”
虽然虚无的攻击力并无其他法宝那般强劲,但很多时候是可以救下一命的。君瞿有意寻回,“丢了不要紧,为父替你寻回,篱篱记得具体位置?”
释臻想了想,“多半是已过西海,或在西海边界附近。”
君瞿劝她:“篱篱,战场危险,你便先回狄城罢了吧。你在这里,为父总会分心。”释臻无事还好,可如果上天庭真对篱篱下了杀手,君瞿一定承受不住。
如今,他说什么也要将篱篱送回狄城。
见君瞿这样执着,释臻直白道:“父亲,你也知道,一直以来仙族都会派卧底潜入魔界领土。仙族真要擒我,我在哪里都是危险的。更何况,如今的狄城守卫绝不比这里森严。”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希望留在这里与他们同进退。
释臻与君瞿交谈之时,朔北一直在后面跟着,微微走神。墨千狩他们有意让妖王一家见一面,便将四周都空出来给他们。释臻看朔北跟在后面一语不发,道:“我同朔北暂留军营,”转过头来,“小北你说好吗?”
朔北并未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便未及时应声,他习惯性正要允诺。
妖王一直不待见这个小儿子,或者说他从来漠视这个儿子。不过想来篱篱被擒,当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不知这小子当时是这样拖后腿呢。一时火大,只道:“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是祖上有缺。”
朔北愣了愣。
站在君瞿身边的释臻顿时黑了脸,拉过朔北就走,“小北我们回去吧,让君瞿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话!”
第54章 是与非:捌
妖族公主与大皇子元朴仙君的婚宴,操办得实为简单,居然三天就结束了。
十里红绸,锣鼓喧天。原本这种难得的喜庆日子,上天庭那群过节狂魔可以将它过上几个月,过成传统,就像和光娘奶的生辰一样,每百年就重温一下当年的那份感动。
哦,时光会老,记忆却不曾走散,嘤。
只不过,这故事的主角倘若是那位祸水红颜篱篱公主,再加上煞神一样坐在主位的君瞿,还有尚在昏迷的嘉容仙帝。上天庭的众仙家就只想为自己点蜡了。
——元朴仙君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了上天庭的幸福安康以命相搏啊!
“我敬大皇子!”
——你看大皇子在强颜欢笑,大皇子又被他老丈捶了一拳。大皇子受了很重的内伤啊,好可怜。
“敬大皇子!”
——我决定要写一本大皇子传记,记录元朴仙君的生平,为了以后能够缅怀他。到时还请各位帮忙润色。
“北海全体敬大皇子!”
——你写完了记得分享啊,润色就算了,我最近在练字,可以帮忙誉写。
“敬大皇子,祝大皇子身体健康!”
——致篱篱公主,全天下的美人都不是我的。我也想要美人啊,要是能有玉衡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哥新婚快乐,大嫂真好看。”
微醺的元朴,感觉得到这些仙们排着队儿给他敬酒时,眼神微妙。
——他们在想些啥呢?元朴心道。
但元朴仙君大概此生都不会知道,上天庭众仙友具体是如何编排他的。
大皇子元朴仙君在中宫也有自己的宫殿,名唤昙宫。
释臻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她初来这里昙宫的主殿时,便看见对面有一片绿油油的爬山虎,占据了整整一副墙面,这让她想起默堪林里无边无际的魔藤。
上天庭是光明的,一向只栽种娇艳的花朵,不会有这种长在阴暗处的植物。
释臻便问:“这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伺候她的侍女小声地回应道:“大殿下六百多年前种下的。”
潦草散宴之后,元朴便径直回了昙宫。红烛剪纸,一室张灯结彩,一身绣金喜服的释臻,已自己摘了红盖头,坐在桌边等着。
元朴和君瞿当初为婚宴的形式各持己见。君瞿非要在上天庭按照魔族的婚庆盛典来。元朴一听那些野蛮的惯例,慌了。若真要如此,他怕是成为上天庭的千古罪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气得君瞿又揍了他一顿。
当时释臻看着他俩闹,轻飘飘地说要走凡间的习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立马得了两者的一致支持。
盘发云髻,凤冠霞帔,金色的步摇和红宝石。元朴未见她盛装,深感如今的释臻的确有几分祸国妖孽的影子。
“怎了?”
“许是喝了酒,酒劲上来了。”
见他回来了,释臻开口道:“我已让君瞿先回去了。”
这几天君瞿一代妖王在上天庭可谓风光无限,全场就属他最嘚瑟最瞩目,砸东西喝大酒。君瞿威风够了,气也顺了,释臻将他赶走容易多了。
“我先同你说罢,你我立场一致,均是不愿继续斗争下去,便成连理。初衷不变,我便与你百年好合,互不干涉。”她顿了顿,“方才在宴会上我想了想,双方行事不同,日久冲突难免,归省之后我愿自请回魔界久居,你看如何?”
元朴的酒意顿消,却也不反驳释臻的观点,“你当真如此想?”
“当真。”释臻道。
同样一身红衣喜服的仙君坐在身侧,看着满目的喜字道:“你考虑得在理,不过若是你长期不在上天庭,我怕易生异心。”
释臻沉吟片刻,“如此便作罢。你家老父亲那方面你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她们这一次完全就是趁着嘉容卧病在床不省人事,挑着这个空档趁火打劫的。嘉容醒后,才是战局的开端。
可怕的嘉容真是难搞……释臻心道。
却见元朴半点不忧心的模样,“我自有办法。”
“也罢。”释臻心中一片慷慨,没想到不过几年自己还是回到了上天庭这个老地方。她张了张嘴,问元朴道:“我既身为太子妃,可有什么宽待?”
元朴又一副醉酒微醒的模样,看着她。释臻对这位仙君并不十分了解,不过她也不需要过于了解。她推了推元朴,好让他清醒些。
今日是大皇子的大喜之日,元朴头有些发晕,问道:“你会跳舞吗?”
提起跳舞,释臻就想起来那次献舞来,并不舒适。她无奈道:“并不。”
“可他们都说你那支翩跹舞,一舞倾城。”元朴扶额,脑袋昏沉。
“谣言而已。”
当初魔族进军上天庭,为了博一个好彩头,狄城的一些女妖便自发地给军队排了一支送军的舞。释臻不擅舞艺,她是被小山拉着去凑个热闹的。
到了送军那天,军营的将士见她也来了,很是高兴,以为他们的篱篱公主也参与其中,来为他们送行。释臻不忍心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便也跟在那群女妖后面,一同跳了。没想到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篱篱公主以一曲翩跹舞送军,一舞倾城。当真是以讹传讹。
释臻忆起往事,微微荡起嘴角。见元朴将醒未醒的模样,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她推了推元朴,再次问道:“身为太子妃,有什么可以好处吗?”
元朴这回是听清了,回答得格外认真:“执太子妃令,正当宴席之上,凡是官阶比你低的,需行三叩九拜之礼。上天庭女眷,除却我那不出门的母妃,唯你独尊。你若不痛快了,生杀打骂,皆由着你。三十六位仙娥,任你差遣。你觉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