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仙有些踟蹰,犹豫着问道:“润泽仙君,给娄山递消息我懂,可给西海学真仙君递消息,他真会来吗?”这小子也就在润泽跟前胆子大些,放到花晨那里,绝对吱都不敢吱。
润泽觉得自己浑身发酸,还脱力,他扶着墙,强打起精神,解释道:“你放心,学真仙君他会来的。”
那个小仙不知所以地离开,恰好碰到花晨踢门进来。
花晨身上的红衣沾满血污,脸上带的不知是谁的血,好似地狱里爬上来的噬血恶魔。
那小仙见着花晨,哎唷一声,吓跑了。
润泽浑身不对劲,没耐心招呼花晨了,急忙坐下来调息。
第25章 大西泽贰:花晨
花晨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脸,他身上又臭又脏的,魔族的血不知道是变异还是怎么的,没办法用术法轻易解决掉,黑着脸回来找药剂。见润泽煞白的脸,讶然道:“你受伤了?”
润泽没回答,问道:“你,那边,如何?”
花晨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与多数阵法不同,大悲阵越到阵眼,也就是最外围的包围圈,势力就越强。他道:“就我回来。”
润泽正要说话,听外头报道:“已经锁定了妖王君瞿儿女的位置了。”这个命令是润泽特意吩咐的,花晨不以为然,润泽又一下子提不起气,那前来回复命令的小仙刚说完,就被花晨赶走了。
花晨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走开。”又探了探润泽的脉息,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只道:“你中毒了。”
润泽喘着粗气,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乱飞:什么毒,能解开吗?他正对付几只尸兽,一不小心,被天上一条云蛇从后头穿膛而过,不然他身边那个小仙就该领便当了。虽然没什么大影响,但从那以后就不太好了,是因为这个吗?好在花晨那边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不然他可撑不了这么久。
润泽压根儿没气力回话,花晨就怒道:“你是不是碰到天上那些云蛇了?你是蠢的吗?你不会躲吗?”
花晨来来回回踱步,无比烦恼:“你小心半身不遂吧你,云蛇寒气太重,你感觉不到?!还使劲往跟头凑,哎我的妈,我真是太高估你的脑子了。”
润泽脑子不清醒,也感受到滔天的怒意,只得迷迷糊糊安慰道:“你,懂得,真多。”
花晨受不了润泽在他眼前瘫瘫软软的模样,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又因为沾了不少血,浑身腻腻的,立马到外头招了个跑腿,让人去叫仙医。
按照往常,一向爱干净的花晨这会儿绝对先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管他天塌下来。可这会他半点闲工夫没有,心烦意乱地回到润泽临时筑起的营帐时,恰好听到那个小仙君回来报告。
小仙耷拉着头,向润泽禀告:“学真仙君说再要半柱香的功夫,西海就能派来救兵帮我们占据这里了。学真仙君夸了仙君您一番……”
小仙:“然后,娄山那边。魔族几乎被缴清,君瞿重创,被几个心腹带着逃逸。我们……全军覆没,天璇仙君和几位将领都,仙逝了……”
花晨仙君嗡地一声,好像有根弦断了。
他来势汹汹冲进营帐,抓着那个小仙的领口,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再跟我说一遍!”
那小仙原本就怕花晨怕得要死,这会儿根本说不出话了,语调不清:“我……天……他……”
花晨把那小仙呼到地上,抓狂:“不许结巴!”
润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吼了一声:“花晨!”说完咳了一口血。
花晨这才把那小仙放开,小仙马上滚地逃窜。花晨不耐烦地把润泽从地上抓起来,放到营帐唯一一张矮榻上。
润泽也听到了手底下的汇报,强忍着伤痛,朝花晨道:“君瞿不死,定会卷土重来,我听闻妖王十分疼爱他的女儿,抓回去,留有后手,他肯定还顾忌着些。至少,至少,能换几百年太平。”
所谓祸不及妻儿,如此乘人之危,花晨十分不齿,甩袖怒道:“你从哪里听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老子不干这种事,你也不许干!”
花晨向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可现在他急得来回踱步,只剩下慌乱,他整理了语言:“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天璇,我马上出发去娄山,你好好呆着!”
润泽伸手,刚想说你强弩之末,多带些仙过去,花晨便原地消失在他眼前。润泽沉吟片刻,招来了守在帐外的小仙,提气吩咐道:“去把妖王的女儿抓回来。”
自此,上天庭换来了约莫三百余年的安宁。
犒劳会和光娘娘生贺之后,润泽暂时退居二线,疗养生息。他在大西泽劈开了洞府,别名曲径通幽。而花晨仙君,遍寻天璇不得,参加了天璇仙君的回清仪式后,就消失众仙面前。除了润泽,极少有仙知道,花晨在娄山结了茅庐,敛去锋芒,过起了乡野农夫的生活。酿酒,写字,养菊,逗画眉。
不过是黯淡。
每逢年关至,润泽仙君就会挑起一坛陈年老酿,过故人庄,到花晨仙君处,就一杯菊花。花晨看着润泽年年前来报道,脸色臭得很:“我说你真的那么闲吗?”
润泽但笑不语,“哎,我要是不来,你这茅庐就只能长草了。”
花晨送他两个呵呵,仰在躺椅上,用书册遮脸,道:“送客。”
润泽眸色暗了暗:“你我都知,魔族卷土而来,不过是时日的问题,如今隐蔽后退,不过是为报当年的仇恨罢。”
花晨不打算理他,举起关节分明的手。
润泽侧头,不可思议道:“我这杯茶还没喝完。”
花晨把手放下,敦促:“快点喝,喝完赶紧走。”
润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着娄山上的斜阳暮色,忽然瞧见花晨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茅庐,多了一个莲坛。
润泽问道:“花晨啊,你改种莲藕啦?并蒂莲,花色不错啊。”
花晨:“我在娄山捡到的。”
润泽慢慢喝光了木杯里面的花茶,道:“花晨你运气真好,连这等宝物都能捡回来。”他还没来得及把杯子搁下,就被花晨一阵风,丢到外面了。
润泽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吐槽道:“哎,这么多年了,性格还是那么差。”他朝着空气,默默道:“我明年还回来找你的。”
他知道花晨听得见的。
每一年润泽仙君都如约而至,花晨时而在,时而不在。花晨不在时,润泽就随处转悠遛弯,逗一逗土盆里的莲藕。实际说来,花晨还是不在的时候居多,润泽就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半个主人,反正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特意躲润泽的。
润泽知道花晨会给这株脾气比本事大,两三百年了还没冒芽的莲藕,喂一点仙血,他也曾瞒着花晨,偷偷献过那么一咪咪自己的宝血。
不过,让花晨知道了估计会削死他。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三百多年,茅屋里的小东西总算冒了一点芽,荷叶尖尖,而仙魔两方的纠纷,沉淀、平复、波澜之后,进入汹涌期。
第二次仙魔大战,主战场依旧在西海,只不过这一次,在妖丹焚心的助力下,魔族气势如虹,而天族又失了能够与魔族抗衡的几员大将,后续无力。魔族接连攻下了西海饶城、云府和兰屿三城,几乎瓜分了半个西海。在此之后,魔军欲北上,进军北海沉忧谷。花晨大概就是这个时期,从陈庸关回到上天庭的。
润泽与花晨,依旧和以前一样分居左右翼,不过是主帅换了。花晨红衣策马,在整齐的银白色铠甲军中,如同初见时光彩夺目。
前面,就是黑压压的魔族大军。
此去经年,林深兢兢业业从一个伙头兵,升到一个小将领,还是右翼主将手底下的小将领。他大概明白了那仙当日为什么说他初出茅庐,脑子有坑了。
想来,自己当初不过是见这仙目中无人,不顺眼得很。心中不爽,就一头热血地跑来,要一战雌雄。林深心想,自己这些三百年来长进不少,既然他回来了,就能好好过过招了吧。
即便是嘉容亲自领兵,也扭转不了节节败退,输多赢少的颓势。嘉容与君瞿正面对抗,从沉忧谷一直打到北木山,难舍难分。北海上空一团白光普照,花晨甚至没有来得及靠近那战局的中心,光忙着剿清四周围狂态大发的魔兵。
前来通报的小仙断了只手,道:“后方撑不住,可要通知润泽仙君请求支援?”
花晨一袭血衣,干脆道:“不用,全军后退五里,把附近的魔军引到北木山。”
白马良驹染血,两军不停不休打了整整三天。北木山上,花晨仙君的大悲阵把剩余敌军一锅端了,挽歌落下,焦土遍野。
然后,花晨强行穿入两方主帅因为暴击形成的巨大光幕。只见嘉容正处于劣势,对面的君瞿魔气大作,不远处有个黑洞,中央的妖丹焚心正熠熠生辉。
魔族一挂崇尚力量,君瞿身形高大魁梧,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迸发的肌肉。见来嘉容了救兵,君瞿大笑道:“哈哈哈郎狗你也有今天,居然还得靠一个小仙来救。”
在外头战局吃紧的状态下,君瞿还有心思抽空冲花晨喊道:“我是一定要杀你们老大的。”